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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暖陽透過窗戶,斜斜地照進來,被外面枝繁葉茂的香樟樹過濾,落在地板上的光暈影影綽綽。裹挾着涼意的秋風一吹,樹影搖晃,星星點點的光亮好似湖面的粼粼波光在跳躍。

容貌稚嫩姣好的女孩趴在墨色大床上,穿着一身英倫風的學校制服,百褶裙擺堪堪遮到大腿處。兩隻白皙纖細的手捧着臉,面前攤開一本少女漫畫,小腿搭在床邊,在純粹的墨色映襯下,肌膚柔白細膩得晃眼。

“阿澈,你數學作業寫完了嗎?”女孩翻過一頁漫畫,仰起頭,打了個綿長的哈欠,眼角氤氳了一層水光。

她有點困了。

坐在書桌前的男生頭也不回,溫柔語調里浸滿笑意,明知故問:“你想幹什麼?”

少女漫畫又翻過一頁,女孩懶懶地抬眸,望着他的背影,軟着聲音撒嬌:“你知道的呀。”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男生停筆,一隻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搭在桌邊,回頭時眉眼染上窗外的點點陽光,“你上次數學考試壓着及格線飄過的,上點心吧我的小念。”

皮膚嫩白透亮的女孩皺起包子臉,凸顯出一點嬰兒肥,原本清絕的容顏多了分可愛。她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繼續看漫畫,兩條小腿不知不覺翹了起來,在空中晃來晃去。

裙邊捲起,露出更多的大腿肌膚。

輕輕掃過一眼,男生耳垂陡然添上一抹薄紅,慌忙坐正,握着筆刷刷寫題,藉此來掩飾那點不自然。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低地咳嗽一聲,似是妥協,又似無可奈何:“你先看會兒書,我寫完了給你輔導數學,抄作業可不行。”

沒聽到身後的人有任何回應。

難道生氣了?

裴澈慌張地扭頭,卻見趴在床上的沈嘉念枕着小臂睡著了。漂亮的鵝蛋臉上落下眼睫的陰影,臉頰紅撲撲的,像初夏的枝頭將熟未熟的水蜜桃。

陽光照在她身上,髮絲被染成溫暖的淺金色,鼻尖細小的絨毛也能清晰瞧見。

整幅畫面,仿若現實版的少女漫畫。

“真是貪睡的小懶豬。”

裴澈嘀咕一句,輕手輕腳走到床邊,拉過輕薄的被子蓋在女孩身上,就勢在床邊坐下,指尖輕輕觸碰上她的臉頰,戳出一個淺淺的窩。

對她作業還沒寫完就睡覺的行為很無奈,可他仍然願意縱容她就此酣睡,並祈禱她能做個美夢,最好夢見他。

……

光怪陸離的畫面一閃而過,下一幕是機場大廳。

大屏幕上滾動着各路航班信息,北城飛往紐約的航班在下午兩點。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縈繞着離別的惆悵,行李箱滾輪的聲音更像是嗚咽。一對少男少女相擁在一起,女孩仰首,水潤的眸子里裝滿不舍:“你到了紐約要按時吃飯,天冷記得加衣,照顧好自己,別讓我在國內擔心。我會等你的!”

裴澈撫摸她的臉,琥珀色的眼眸里是比她更多更濃的不舍:“真想把小念裝進行李箱,帶去紐約。”

沈嘉念被他逗得撲哧一笑,踮着腳尖退後一步,雙手背在身後,目光一瞬不瞬痴痴地望着他:“那你把我帶走好了。”

“叔叔阿姨會追去紐約殺了我吧。”

“不會不會,他們對你那麼好。”

“小念,等我回來……”

等我回來,我們就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我要讓你成為世上最幸福的女孩,我要你穿上潔白的婚紗嫁給我,從此攜手並肩,相扶到老。

*

“沈嘉念,沈嘉念,別睡了,快到地方了。這麼喊都不醒,你是死了嗎?”

刺耳的女聲充滿不耐煩,彷彿睡着的人再不醒過來,她就要動手了。

沈嘉念眉心微微抽了一下,緩緩撩開眼帘,映入眼中的是尹書瑤嫌惡的面目,一雙水杏眼快要噴火,全是煩躁。

揉了揉酸疼的額頭,沈嘉念大腦逐漸清醒,意識到自己在坐車途中睡著了,做了個時間跨度十分漫長的夢,混亂的夢。

夢裡是十七歲的沈嘉念和十八歲的沈嘉念。

裴澈去紐約四年了。

他們也有一年多沒見過面了。

上次裴澈回國,恰逢她父親心臟病發,他們匆匆在醫院見上一面,彼此都沒時間好好說話。

若不是她父親的病,三年前她該和裴澈一起出國,做一對人人羨慕的金童玉女,只等到了法定結婚年齡,牽手走進婚姻殿堂。

然而,世事難料……

沈嘉念忍不住想象,他們再見面該是何種光景。隔着解不開的仇恨,只剩下彼此折磨,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她不想恨裴澈,但現實由不得她選擇。

眼角悄然滑落一滴清淚,沈嘉念抬手拭去,裝作無事發生,動了動因睡得太沉而僵硬的身體,轉頭看向車窗外,聚滿水汽的眼眸酸澀難忍。

不知何時,外面飄起了濛濛細雨,乾淨的窗玻璃被細細密密的雨絲布滿,一片朦朧。沿街的霓虹燈光投映在上面,像極了虛幻縹緲的夢境。

多希望自己還在夢裡,最好永遠不要醒過來。

那樣的話,她就還是不知愁滋味的小念,是爸爸媽媽的掌上明珠,是裴澈捧在手心裡的寶貝。

“別發獃了,趕緊醒醒神,晚上的事情搞砸了誰也別想好過。”尹書瑤拔高音量,帶着尖銳的刺,字字句句刺穿耳膜,打斷了沈嘉念的幻想。

宜城的秋天比北城溫暖許多,卻暖不熱沈嘉念的心。

她抱着裸露的胳膊,沒有回尹書瑤的話。

一再被忽視,尹書瑤氣性上來,越發不留情面地挖苦她:“表姐,提醒你一句,你已經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我勸你別擺小姐架子,放低姿態才能討秦總歡心。秦總那樣的商賈貴胄,他高興了,大手一揮不知道多少好處,從裴氏手裡奪回凌越集團也不是沒有可能。我說的話你聽見沒有?”

凌越集團是沈家的企業。

“聽見了。”沈嘉念不想發生無謂的爭執,淡淡地回應了一句。

她態度清冷淡然如平靜的湖水,沒有如尹書瑤預期的那般失落,她自然不滿意,冷哼一聲,譏諷道:“你父母雙亡,身無分文,真不知道哪兒來的優越感,要不是我爸好心收留你,你現在就在大街上要飯!別忘了,你身上的禮服是我好心施捨你的。”

以前處處被沈嘉念壓一頭,美貌、身材、家世,甚至是喜歡沈嘉念的男人,樣樣她都比不過。如今沈家敗了,沈嘉念無人撐腰,她終於能揚眉吐氣,發泄積壓已久的怒火。

沈嘉念她寄人籬下,只能受着,諒她不敢反駁一個字。

幸好車停在雲水酒店的門廊下,不必再聽尹書瑤一句接一句的諷刺,沈嘉念垂下眼,默默地吁了口氣。

一身黑色西裝的門童上前,戴着白手套的手拉開後排的車門,另一隻手遮擋在車頂,以免貴人碰到頭。

尹書瑤氣焰未消,朝身邊的人翻了個白眼,拎着裙擺下車。

腳踩在鬆軟的紅地毯上,她沒等車裡的沈嘉念,兀自邁着搖曳的步伐進入酒店大廳。

沒勞煩門童,沈嘉念自己推開另一邊的車門,腳尖踩到地上,小心地挪動,手挽起星光熠熠的裙擺,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