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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念在體力上不是傅寄忱的對手,她再怎麼掙扎也無用,結果都是被他抱進他的卧室。

三樓的主卧面積是客房的三倍不止,一應設施俱全,處處顯出奢華與格調,甚至設有酒櫃和吧台。

空氣里瀰漫著淡淡的木質香調,混合著一股茶香。傅寄忱愛喝酒,也愛品茗。

一路進到內室,沈嘉念看着那張大床,墨藍色的床單上几絲褶皺,她腦子裡不受控制地浮現傅寄忱與祝一瀾在上面糾纏的樣子,噁心的感覺再度席捲而來。

這人是禽獸嗎?

祝一瀾方才沒有滿足他?

沈嘉念憤憤地想着,下一秒就被傅寄忱放到床上,她嫌臟,從上面跳下來。腳上的拖鞋在他抱她進來的途中掉了,她光着腳踩在床邊的地毯上,臉上明明白白寫着抗拒:“我不想睡在這裡。”

傅寄忱表情寡淡:“給我個理由。”

沈嘉念忍不住說出心裡話:“你的床單臟,我不睡。”

簡直是笑話,他的床單臟?傅寄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想請問這位小姐是從哪裡得出的結論?”

他本身有潔癖,沾身的東西向來極為講究,睡覺的地方一塵不染是最基本的要求。她居然用這麼爛的借口拒絕他。

沈嘉念臉色彆扭,根本不曉得如何啟齒,難道要說他和別的女人睡過的地方,她難以接受?

傅寄忱盯着她變換的神色,漸漸回過味兒來,微微挑起的眉藏着一絲深長的意味:“你是想說前天晚上我們……你放心,已經換過了。”

沈嘉念說不出話來,他好像誤會了。

見她不再吭聲,傅寄忱自以為猜中了她的想法,唇角微揚勾起一抹笑:“時間不早了,睡覺。”

沈嘉念站着不動,明顯過不去心裡那關。

跟一個不熟的異性躺在一張床上,做着本該情人間做的事,還得忍受道德上的譴責,忍受他身邊混亂的關係,簡直煎熬。

但,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一旦踏上去就沒有回頭的可能,再苦再難也得咬牙走下去不是嗎?

沈嘉念打算妥協時,傅寄忱已經抱起了她,丟麻袋一樣扔到床上。床墊又厚又軟,摔到上面沒有明顯的痛感。

身邊的位置微微塌陷,是傅寄忱躺了下來,室內陷入昏暗,窗帘拉上了,外邊的路燈光也照不進來。

沈嘉念直挺挺地躺着,渾身僵硬成木頭,等待着即將到來的狂風驟雨。

可是,等了許久,傅寄忱什麼都沒做,只是平靜地躺在她身邊,與她之間隔着一個拳頭的距離,倒真像他剛才說的那樣——時間不早了,睡覺。

即便是單純地蓋着被子睡覺,沈嘉念也無法安心入眠,這人的存在感太強,難以忽略。她感覺自己睡在一頭獅子旁,害怕隨意一個舉動就會惹怒他。

沈嘉念想了很多,沒注意到自己的呼吸亂了,耳邊驀然響起傅寄忱的聲音,在深夜裡輕緩如呢喃:“睡不着?”

沈嘉念呼吸一緊,下意識答:“沒有。”

她翻個身背朝他,閉上眼假裝睡覺,實在睡不着,她索性問出了一直藏在心裡的疑惑:“以你的身份,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為什麼非要跟我過不去。”

等了片刻,背後的人沒出聲。

就在沈嘉念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冷冷嗤了一聲:“嗬,你覺得我是在跟你過不去?”

沈嘉念抿抿唇,不提了,跟他無法正常溝通。

*

白天斷斷續續睡了幾覺,沈嘉念是真的毫無困意,尤其身處在不熟悉的環境里,身邊還躺着一個人。

她在黑夜裡大睜着眼睛,時間一點一點流淌,不知過去多久,耳畔傳來傅寄忱均勻的呼吸聲,似乎是睡著了。

天快亮了,沈嘉念終於撐不住睡了過去。大抵是睡前幾個小時心思沉重,她睡得很不安穩,一直在做夢。

自從家裡出事,她睡覺經常會夢到從前,父母在世,對她呵護寵愛,裴澈陪在她身邊,對她百依百順。她是無憂無慮的小念,背着大提琴去教室練習,課餘時間穿着漂亮衣服與閨蜜逛街喝下午茶,借一縷窗外透進來的陽光拍照,那麼美好。

這次她又夢見了裴澈,不再是美好。

他滿世界尋找她的蹤跡,最終來到一處懸崖邊,不慎失足跌落下去,底下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深不見底,能吞噬一切。他掉進海里不斷往下墜落,四周是令人窒息的深藍色,氧氣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沈嘉念以旁觀者的視角在他上方,她喊得撕心裂肺,伸出的手卻怎麼也抓不住他,她救不了他。

“阿澈。”沈嘉念緊緊閉着眼,在睡夢中叫出他的名字,充滿恐懼與擔憂,眉心不自覺擰起,“阿澈,阿澈,手給我……”

在她喊第一聲時,傅寄忱就醒了,睜開眼湊近她,只為了聽得更清晰。

阿澈?還是阿徹?或是別的同音字。

他不清楚具體是哪個字,只知道聽起來像一個男人的名字。

當初只調查了她的身份以及沈氏覆滅的原因,倒沒關注她的感情狀況,她有心上人?

傅寄忱開了一盞壁燈,微微眯起眼,沈嘉念被夢魘住了,滿頭的汗珠,嘴裡不停呼喚那個名字,那樣悲傷痛苦的情緒,不知夢見了什麼。

“醒醒。”傅寄忱拍了拍她的臉,喚她的名字,“沈嘉念。”

沈嘉念抓住他的手猛地驚醒過來:“阿澈!”

傅寄忱的臉色一瞬暗下去,好比外邊未亮的天色,灰濛濛的,陰沉、森冷:“你看清楚我是誰。”

同樣的話他之前說過一次。那次沈嘉念受了傷,半夜發高燒腦袋燒糊塗了,將他當做其他人,不僅罵他是畜生,還甩他巴掌。念在她生病了他沒跟她計較,眼下她清醒得很,再認錯人就說不過去了。

剛醒來的沈嘉念雙眼空洞,思緒還沉浸在夢境里,久久無法與現實接軌。

她好像看到裴澈掉下懸崖,沉入海底窒息而亡。

“夢見什麼了,怎麼還哭了?”眼見她啪嗒啪嗒掉眼淚,傅寄忱一聲嘆息,收斂了表情,語氣也沒那麼冷。

沈嘉念怔怔地看着他,又不像是在看他。

她哭了嗎?

抬手摸了摸臉,濕漉漉的,一片冰涼的觸感,她真的哭了。

失神片刻,沈嘉念大腦意識漸漸回籠,告訴自己那只是一個夢。她擦掉眼淚,眼前逐漸清晰,陌生的房間,枕邊人是傅寄忱。

“阿澈是誰?”傅寄忱直接問道。

沈嘉念逃避地轉開腦袋,半天沒答話。

傅寄忱也不說話,目光膠着在她臉上,暗含審度。沈嘉念知道傅寄忱在等她開口,於是敷衍地揭過:“沒有誰。”

“當我好騙?”傅寄忱手掌扶着她的臉,讓她轉頭對上他的眼睛,“你男朋友,還是心上人?”

沈嘉念矢口否認:“都不是。”

“既然都不是——”傅寄忱語調停頓了下,俯下身將唇印在她的唇角,嗓音低低辨不清情緒,“那就沒什麼好留戀的。”

沈嘉念嘴角一痛,擰眉推他。傅寄忱如一座山巋然不動,她的唇被封住,徒勞地發出“嗚嗚”的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