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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陸續有人來等公交,沈嘉念沒有佔用座椅,站起來往前走了兩步,恰好聽到汽車鳴笛聲。

似有所預感,她向右邊看去,一輛黑色賓利停在不遠處。

沈嘉念一手按着身側的包,小跑着過去。

開車的人是傅寄忱,她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坐進去,扯過安全帶繫上:“你下午不用再回公司嗎?”

傅寄忱發動引擎:“休息半天。”

沈嘉念“哦”了聲,看着他修長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遊刃有餘地旋轉小半圈,再鬆手讓方向盤迴歸原位。

開出去一小段路,找到能掉頭的地方,他一邊偏頭注視倒車鏡一邊打方向盤,將車子掉轉了個方向。

“怎麼到這邊來了?”傅寄忱隨意地問。

他開車從公司過來的時候,經過一家醫院,估計是沈嘉念探望病人的那一家,距離這裡差不多十公里的路程。

沈嘉念回答不上來,擱在包上的手指摳了摳皮革的邊緣:“隨便走走。”

傅寄忱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隨便走走就走了十公里?”

沈嘉念一路想着事情,漫無目的地往前走,沒注意時間,也沒注意路段,不知不覺就走了這麼遠。

“有心事?”等紅燈的間隙,傅寄忱收回搭在方向盤的一隻手,握住了她的小手。

他的手掌總是乾燥溫暖,因為自小到大養尊處優,一絲繭子也沒有,像一隻暖爐,烘烤着她的手,熱度沿着手指的經絡傳遍四肢百骸。

渾身都跟着暖了起來。

沈嘉念偏過頭看他,目光里有着不為人知的掙扎。

她已經想好了,今天就跟他提停止交易的事,但,想好是一回事,真正說出口又是另一回事。

她還沒組織好語言,也不知道他聽到以後會有怎樣的反應。

說實話,她內心很忐忑。

“綠燈亮了。”沈嘉念餘光瞥見前面一輛白色的轎車在緩緩移動,話到了嘴邊,變成了一句提醒。

傅寄忱捏了捏她的手指,重新握住方向盤,跟着前方的車輛前行。

他不由得猜測:“去一趟醫院,見到病人的狀態,所以心情不好?”

沈嘉念抿唇,可能也有這方面的原因,見到柏媽媽生病虛弱的樣子,又聽說裴丰南命不久矣,只覺得人的生命有時候太脆弱。

“嗯,她媽媽情況不太樂觀。”沈嘉念順着他的猜測說。

傅寄忱來不及寬慰她,有人打了電話過來,說的是工作上的事,他靜靜聽了一會兒,給出意見:“先穩住勞倫斯,等我忙完這邊的項目過去一趟。”

沈嘉念聽出電話里的人語氣很着急,中文夾雜着英文說了一長溜,等傅寄忱掛了電話,她問:“是要出差嗎?”

傅寄忱:“可能近期得出趟國。”

沈嘉念知道他很忙,一直沒有個清晰的概念,平常窺見的只是冰山一角。實際上,國內外大大小小的事都得他拿主意,不能行差踏錯,否則損失的不止是金錢。大腦一整天都處於高速運轉的狀態,休息時也得想着下一個階段的工作。

到了吃飯的地方,傅寄忱停穩車,按開安全帶的鎖扣,微微側過身,好好地打量她:“在想什麼?”

沈嘉念被他灼熱的目光盯得有些羞澀,說出了心裡真實的想法:“我在想,你真的好辛苦。”

傅寄忱似笑非笑,手臂探過中間的扶手箱,撫摸她的臉蛋:“心疼我了?”

沈嘉念沒說話,他的身子越了過來,在她唇角輕輕碾磨,嗓音低沉緩慢:“不說話當你承認了。”

心臟跳得太快,沈嘉念感覺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沉迷於他給的溫柔陷阱,心甘情願跳下去,不計後果。

她不喜歡這樣,可是想逃又逃不掉。

睜開眼,視線里是男人凸起的喉結,上下輕滾,像是在隱忍着什麼。她不敢多看,逼迫自己轉開視線,藏在頭髮里的耳朵有些燙。

“下車吧。”相較方才,傅寄忱的聲音啞了些許。

沈嘉念推開車門,腳落地的瞬間有些腿軟,傅寄忱繞過車頭,來到她身邊,看出了她的窘迫,但沒有拆穿,不動聲色地攬緊了她的腰。

他們去的是一家西餐廳。

走進旋轉玻璃門,身高腿長的侍應生前來迎接,穿着黑色西裝,做了個請的手勢:“傅先生。”

一路往裡進,遇到的侍應生全是一米八以上的高個子,工作制服是西裝三件套搭配黑色領結,有種英國紳士的味道。

想到什麼,沈嘉念不禁低頭莞爾。

以為不會被人發現,誰知傅寄忱剛好朝她看過來,捕捉到她唇畔淺淺的笑,湊近了低聲問:“笑什麼?”

沈嘉念輕咳一聲,恢復了正經表情,嘴上說著“沒什麼”,眼裡的笑意卻藏不住,快要溢出來。

傅寄忱被勾起興味,實在好奇,貼在她後腰處的手捏了一把:“說不說?”

沈嘉念猝不及防,差點叫出聲,扭頭橫了他一眼。

侍應生領他們到一間雅緻的小包廂,正對着門的一面牆開了一米寬的窗戶,橫向長度與牆體保持一致,外面是大片綠植,景色清新怡人。

兩人落座,傅寄忱仍惦記着她方才沒回答的問題,執着地追問:“說說,剛才在笑什麼?”

沈嘉念手肘擱在桌面上,兩隻手托着臉頰,明亮的眼珠瞥向傅寄忱:“我說了你可不許生氣。”

“不生氣。”

“我覺得,你不當集團老總的話,可以來這家餐廳應聘侍應生。”沈嘉念說,“身高外形條件十分符合標準。”

去而復返的侍應生手裡捧着菜單,剛好聽到沈嘉念的話,不禁為她捏了一把汗,生怕傅先生因此發火。

侍應生謹慎地抬眼,看了一眼端坐在那裡的男人,連呼吸都屏住了,結果,他也只是要笑不笑地哼了一聲。

“我來這裡當侍應生,專門服侍你可好?”傅寄忱補上一句。

在外人在,沈嘉念的臉刷地一下紅了個徹底,論嘴上功夫,她一向不如傅寄忱厲害,說不過他,索性抿緊嘴巴。

侍應生暗暗呼口氣,適時出聲:“請問兩位需要現在點餐嗎?”

傅寄忱抬起下頜示意沈嘉念那邊,侍應生領會,繞着餐桌走了半圈,把菜單攤開放到沈嘉念面前。

沈嘉念走了那麼久的路,肚子早就餓了,看到什麼都想吃:“牛排鵝肝,芝士焗小青龍佐意麵,奶油蘑菇濃湯……”她看向傅寄忱,猶豫了一下,說,“我還想點這個黑松露薄餅,看圖片分量好像很大,我一個人可能吃不完,你吃嗎?”

傅寄忱沒說吃不吃:“點吧。”

沈嘉念就以為他是愛吃的,便加了一份黑松露薄餅,最後對侍應生說:“再要一瓶起泡酒。”

傅寄忱略顯詫異地看着她:“我開車,不宜飲酒。”

“我知道。”沈嘉念說,“我是點給自己喝的。”

聞言,傅寄忱更詫異了:“你能喝酒?”她那沾酒即醉的體質,起泡酒也是有度數的,搞不好喝完就暈了。

沈嘉念有自己的打算,都說酒壯慫人膽,她想喝點酒再跟他談解除交易的事,可能會順利一點。

但她此刻沒解釋,只說:“我想喝了。”

傅寄忱沒阻止,心想喝醉了也無妨,有他在不是嗎?

他拿過菜單翻看了幾頁,添了兩樣東西,一份西冷牛排,一份清爽的蔬菜沙拉,合上菜單遞給侍應生。

“請稍等。”侍應生抱着菜單,一手拉開門。

走廊上有三兩個女生路過,其中一個透過敞開的門不經意往裡瞄了一眼,看到是認識的人,頓時停了步子,笑盈盈地打招呼:“寄忱哥,好巧啊,你也在這裡吃飯?”

傅寄忱抬眸看出去,輕輕頷首。

侍應生見狀,便沒有急着合上包廂的門,對走廊上的幾位顧客點了點頭,先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