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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若嚇得肩膀抖了一下,眼淚直往下掉。

她走近一步,抬手撫上裴澈的手臂:“阿澈,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們是不是都拿我當傻子?”裴澈心太痛了,嗓音嘶啞得像在撕扯布匹,“我在國外時瞞着我,我回國了還要繼續瞞着我,要不是我聯繫不上小念,派人調查沈家出事的原因,你們打算瞞我一輩子是不是!”

周若一下一下撫着他的手臂,想要安慰他,一時不知從何說起,話語顯得蒼白:“阿澈,事情已經過去了……”

“我過不去!”

時間不早,家裡的傭人都去睡了,四周靜得可怕,嘶吼聲回蕩在偌大的客廳里,彷彿被繩索捆縛住的野獸,怎麼也掙不開。

周若抹着眼淚,無力解釋:“事先我並不知情,公司的事我一向不過問,你是知道的。其中或許有什麼隱情,你先別難過好嗎?”

“我找不到小念了!您懂我的感受嗎?”裴澈才是真正的無力,滿目傷心頹然,“沈家出事以後,您有關心過小念嗎?您想過她孤身一人會去哪裡嗎?您不是一直拿她當兒媳對待嗎?”

每一個問題都問得周若啞口無言,良心更是難安。

“大晚上的吵什麼吵?”

書房的門被人從裡面拉開,裴丰南走出來,一身深藍格子睡衣,外面搭着黑色薄絨外套,眉頭深深皺起,一家之主的威嚴不容撼動。

周若背過身去快速擦掉眼淚,她了解丈夫的脾氣,若是被他知曉今晚的爭吵是阿澈引起,少不了責罰他。

阿澈是裴家的獨子,唯一的繼承人,裴家將來全靠他,丈夫向來對他管教嚴格,不容許他在任何方面行差踏錯。

“爸您來得正好。”裴澈藉著酒氣將心中的不滿發泄出來,“您來說說,到底為什麼對沈家下手?沈叔待您如手足,事事想着您,連賺錢的大項目都帶着您一起做,您背地裡算計他,害死了他,又間接害死了尹阿姨,可有想過他們夫妻倆九泉之下如何安息?!”

“阿澈!”

周若又急又怕地喊了一聲,試圖阻止他說下去,可他一聲比一聲高,一句比一句犀利,夾帶着濃濃的火藥味。

裴丰南臉色變了,攥緊的拳頭用力到顫抖,顯然是怒極。

“阿澈,給你爸道個歉。”周若臉色發白,擋在父子之間,生怕丈夫氣到動手,跟裴澈說完轉頭勸丈夫,“兒子喝多了,你別跟他一般見識,等他酒醒了就知道後悔了。”

裴澈根本不在怕的,從回國那天起他就一直在忍耐,到今天終於爆發了:“我沒有喝醉,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只是感到諷刺,我的父親在我小的時候教育我為人要正直,他卻是個背信棄義、殘害兄弟的小人。”

“阿澈!”周若又一聲大喊,止住的淚水瞬間又從眼眶裡滾出來,不住搖頭,“別說了,你別說了!”

裴丰南一把推開擋在中間的妻子,揚手甩了裴澈一巴掌。

他手勁很大,裴澈的臉當即腫了起來,印出五指痕迹。

“老頭子,你這是幹什麼?!”

周若兩手緊緊抱住丈夫的胳膊,肩上披的衣裳掉到了地上,慌亂中踩了幾腳,顧不上撿起來。

裴丰南指着裴澈的鼻子怒罵:“沒教養的東西,對着自己的父親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不如打死算了。”

周若勸不住,一個勁兒地哭,哭腔裡帶着乞求:“阿澈,跟你父親說你錯了,求他原諒你。”

裴澈一句道歉的話也沒說,拂袖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家。

*

後半夜在酒吧里度過,天快亮,城市在蘇醒,裴家的公子如一灘爛泥倒了下去,栽進真皮卡座里。

不復回國時的帥氣內斂,也沒有接任裴氏集團總裁那天光風霽月,他滿身的頹廢糜爛,被人拍到照片髮網上,賺足了眼球。

新年開工第一天,熱搜好幾條帶了裴澈的大名。

裴丰南本就一夜未眠,早上起來看到當天的報紙,頭版頭條是他兒子的負面報道,氣得高血壓犯了。大清早沒吃早飯先吃藥,強撐着打電話給助手,聯繫危機公關處理掉。

最近為了集團丟失的項目和客戶忙得焦頭爛額,裴丰南連軸開會,想盡辦法補救,自家兒子這時候來添堵,是不氣死他不罷休。

酒吧里,裴澈醒來是當天晚上,他喝醉以後做了一個夢。

夢見那年夏天,他帶小念去度假山莊避暑,他爬到樹上摘黃桃,她站在樹下穿着白裙,仰頭看着他,笑靨如花,那樣的純真美好。

她兩隻手撐開白色裙擺,用來接他丟下來的桃子,被汁水弄髒了裙子也不在意,彎着眼睛指揮他。

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篩落細碎的光點,在她身上搖晃。

“阿澈,那邊,那邊有一顆最大的,我要吃那顆。你小心一點,別摔了。”

裴澈閉上眼,耳畔、腦海迴旋着她的聲音,可他再也找不到她了。

醒來後,裴澈渾渾噩噩地喝了一口冰水,一遍遍回憶夢裡的細節,恨不得時光倒流回到過去。

驀地,他想起一個被自己忽略的重要細節。那年暑假,跟隨他們一起去度假山莊的還有一個女孩,似乎是小念的表妹,家住在外地,平時很少跟沈家來往,只有放長假會來北城遊玩。

那個女孩住在哪座城市,裴澈以前沒問過,他不關注除了小念以外的女孩。

但這或許是一個線索。

裴澈搓了搓臉,宿醉後腦袋很疼,一想到有可能找到小念,他渾身上下充滿了力氣,一刻也不想等,立馬給手底下的人打電話,讓他們查沈嘉念表妹的電話和住址。

*

尹家被秦氏集團收購後,整合成一個部門,負責建材和裝修這一塊。

尹承德連個主管的位置都撈不到,更別說接觸到集團管理層,秦氏派給他一個閑職,他連日來鬱悶不已,全靠酒精來麻痹自己。

什麼叫竹籃打水一場空,他算是體驗到了。

原本算盤打得響,只要女兒嫁進秦家,他就能藉助秦家的勢力,讓搖搖欲墜的尹氏起死回生,到頭來被人啃得骨頭都不剩。

尹書瑤也過得不如意,在家裡受了秦藩的氣,三天兩頭往娘家跑,找胡玉芝訴苦。

胡玉芝也很苦惱,美容院都沒心情去了,一門心思維護女兒的婚姻。

這天上午,家裡門鈴響起,傭人過去開門,禮貌稱呼一聲:“大小姐,你回來了。”

“我媽呢?”

尹書瑤哭過,嗓子是啞的,化妝都掩蓋不住紅腫的眼皮。

結婚不到兩個月,她已經覺得這輩子太漫長,過不下去了。

胡玉芝穿着一襲絳紫色旗袍,肩上搭着老花披肩,穿着高跟鞋剛從樓上下來,準備外出搓麻將。

尹書瑤沒換鞋就跑進來,撲到母親懷裡哭訴:“媽,秦藩他欺人太甚!”

“又怎麼了?”胡玉芝拍着她的肩安撫,“不是才哄好沒幾天嗎?”

“老太太想讓我給秦家添丁,我跟秦藩說了,他說就是鬧出私生子也不會讓我給他生孩子,這是人說的話嗎?”尹書瑤不顧形象,又哭又鬧,“他隔三差五帶女人回家,在我的床上不知廉恥地糾纏,藉此羞辱我,日子沒法過了!”

胡玉芝不能外出打麻將有點煩,畢竟是唯一的女兒,再煩躁也得忍着,耐心開解她:“要孩子的事好辦,先別哭了,媽教你。”

母女倆回房說私密話,尹書瑤的包落在客廳沙發上,手機響了好幾遍。

傭人怕別人有什麼要緊事找尹書瑤,拿着她的包上樓去敲門:“大小姐,有人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

尹書瑤被母親抱在懷裡安慰了一通,心裡好受多了,從傭人手裡接過包的時候,鈴聲還在響,她掏出手機。

屏幕上顯示的號碼沒有備註,歸屬地是北城。

尹書瑤猶豫着接通了:“喂,哪位?”

“我是裴澈。”

電話那邊的人聲音潤朗動聽,跟秦藩那日常諷刺的腔調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尹書瑤一下子愣住了。

“是我知道的那個裴澈嗎?”尹書瑤有點不敢相信,裴澈居然會主動聯繫她。

她情竇初開時,在北城對裴澈一見傾心,可惜那個男人的目光從來只在沈嘉念身上,看不到其他人。

“是,我們見過的。”裴澈也不兜圈子,說明打來這通電話的意圖,“請問你知道小念的下落嗎?我找了她很久,你是她表妹,應該知道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