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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素走過來,輕輕地攬住她的頭,溫柔地撫摸瀑布般傾瀉在腦後的烏黑秀髮,只說了句:“他,他和鬼魔一起被流放了……”喉頭便被悲慟的氣流給堵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反倒是眼淚泉涌而下。

杜若什麼都知道了,慢慢地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睜開泛着殷紅血絲的雙眼,望着雲素道:“娘,他臨走時有說什麼嗎?”

雲素搖頭。她當然能理解杜若的傷心和痛苦,她也想安慰她,可卻不知道該怎麼說。生離死別的痛苦,她是再清楚不過了。

杜若淡淡地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

“阿若……”雲素顫聲道,“你,你要哭就哭出來吧!”

杜若笑道:“我為什麼要哭?他又不是再也不回來了……”

“你……”雲素還當杜若心痛得已經迷糊了,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卻又不好分證,只得咬着嘴唇不語,心下卻叫道:“孩子,娘知道,你太痛、太苦了,娘知道……”

“他這人固執得很……”杜若撿起筆來,一邊清理着賬面上的墨花,一邊幽幽地道,“打定主意去做的事誰也勸不回來。那天我見着他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他這次一定會做出非常之舉了。當時楊前輩勸他,你和爹爹也安慰他,本指望他能聽進一兩句,現在看來,到底還是白費了功夫!”

“你爹說……”雲素強行壓抑住心頭的難過,以平緩的語氣說,“當時情況危急,非得以通天鑒殘紋的神力困住鬼魔,才能順利將它逼入虛空通道。馬掌門、李宗主他們都想辦法救他,奈何破不開通天鑒殘紋的護身神力,反被震成了重傷,李宗主的千機陣還都給毀了。後來李道奇和化城寺前輩了定趕來了,便商定與瞭然前輩一同出手救出他來……不想還是沒能成功。”

杜若嗯了一聲,揉了揉眼睛,笑道:“他與我們不一樣,他是劍修,將來有一天終是能夠破碎虛空回來的。就是不知道我還能不能等得到那一天……”說著,低下了頭來。

雲素不知道什麼是劍修,但見杜若說得這般篤定,也就不再懷疑她是在自欺欺人,心下悲痛稍減,說道:“若是這樣,那就最好了……”

杜若站起身來,拉着雲素的手走到一旁的椅子里坐下,強笑道:“娘,可我還是難受。他答應過我要平平安安地回來,現在卻要讓我等……”

“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回來,又何必在乎等待呢?等待總有終點,等待也是一種希望!”

杜若怔怔地出了會神,淚水到底還是滾落了下來,哇的一聲撲入了雲素的懷裡,哭道:“娘,我還是擔心他,我還是擔心呀……”

雲素見杜若哭了出來,懸着的心到底是放下了,也只是將她抱在懷裡,輕輕地撫摸着,並沒有用言語安慰。

屋外的杜友逢聽着女兒的哭聲,這才長長地出了口氣,悄無聲息地御風而去。

此後的三十多年裡,隨着鬼魔陸續被封印,通天鑒殘紋的歸宿之權再起波瀾。

先是有人說關天養已經不能再回來了,通天鑒殘紋必須有一個新的主人,或者直接以長老會的名義接管。圍繞這個問題爭奪了十幾年後,突然有人將矛頭指向了馬承風和李延極,質問他們關天養在進入封印之眼前對他們說了些什麼,為什麼不向所有人公開。還說關天養原本不會隨着鬼魔一起被流放的,就因為突然出現的李道奇和了定,還有瞭然,他們三人措置失當,這才使得關天養喪失了脫身的機會。

在瞭然、了定和李道奇是不是該為關天養的被流放擔下責任的問題上爭論了幾年後,就有人公然質疑瞭然、了定是在謀害關天養了,更有人說馬承風和李延極也是幫凶。

瞭然是不會分辨的,馬承風和李延極解釋了兩回,見沒人肯信,也就不再分說了。如此一來,玄武宮和重極門的威望不免大受打擊,就算是兩人相繼宣布退位閉關之後,謗言依舊不止。

好在陳朔手段甚為高明,利用玄武宮、重極門和小蓬萊各有兩名長老飛升大作文章,說都是得益於通天鑒殘紋上所載上古秘法,宣揚對立沒有任何好處,還是大家坐下來共同參悟才是正理。並將關天養從通天鑒殘紋上所悟的秘法點撥符籙宗張天師,使其也順利飛升。在他的努力下,眼見因人挑撥將要陷入分裂的正道也再度彌合。

隨着老一輩的相繼閉關,參悟天道,新一輩的迅速成長,成為修行界的主力。陳朔代表玄武宮執掌長老會,手段既高,心機又深,最懂得施恩,數十年間,儼然已是正道領袖。年輕一輩除了重極門下蘇千羽,已再無人堪與其相敵。

杜若耗費二十年時間打理關天養的產業,並親眼見證九夏城在玄武宮和重極門的主導之下完成了重建,這才拋開所有的俗務,回東海靜修。

最教人意外的是,當今長治皇帝感念關天養封魔之德,下旨將青城山相賜。這可是氣壞了符籙宗,新任天師三度進京遊說,長治皇帝皆以‘萬民蒼生咸感聖師濟世之德,上動於天,許朕以靈山相授’的理由擋了回來。

皇帝雖說是普通人,但卻代表上天治理天下,縱符籙宗乃是修行界屈指可數的大派,也是無可奈何。但他們也有的是手段,關天養被流放,頂多是個名義上的主人,只要他們牢牢將青城山牢牢地控制在手中,誰還敢來說什麼?杜若雖是關天養的妻室,但心碎神傷,哪有功夫來計較這些俗事?縱是關天養回來了,那還可以慢慢理論,若是永遠也回不來,皇帝的聖旨也不過是放屁,青城山還是在他們的控制之下。

修行界呀修行界,說是修行,其實修行還是為了紛爭,也不知要到何時一個個的才能真正放棄利益的爭奪,靜心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