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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爭吵之後的奪門而出,林琳走在空曠靜謐的大街上,路上只有寥寥的幾個行人匆匆而過,這座清秀的小縣城過了晚上九點,整座城市就完全靜了下來。剛想着心事的林琳還沒覺得,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卻是越走越害怕。想要往回走,但又拉不下臉面。

這次又是因為於鵬的媽媽而發生爭吵,不知道有多少次了都是因為婆媳關係而吵鬧,感情是越吵越薄,兩個人都弄得筋疲力盡。

當初不顧家人的反對遠嫁,現在吵架了連個去處也沒有。

厚着臉皮又走了回去,因為林琳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裡。

想着前一刻還放的狠話,林琳心裡滿是難堪。

娘家距離這裡有一千多公里的距離,每天在家帶兒子,沒有社交,沒有朋友,沒有閨蜜。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更何況暫時的棲身之處。

打開門的時候,於鵬在客廳看着電視,聽到門響,抬頭沉默的看了林琳一眼,又將目光轉到電視屏幕上。

一點都不意外,似乎知道林琳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來。

之前的爭吵耗費心神,林琳也沒啥興緻說話,洗漱完,就回房抱著兒子沉默的閉上眼。

此刻林琳才深刻的理解了,婚姻中媽媽的艱難與痛苦

之前對母親在婚姻中的歇斯底里的不理解,對母親對待父親的苛責的厭惡,對母親對待爺爺奶奶的冷漠而失望。這一切只有經歷過才知道,沒有誰是天生的惡人,只是那些純真與善良在現實與人心下才慢慢變了模樣。

突然好想家啊…..

她很後悔當初嫁給了愛情,卻忽略現實的種種殘酷。

第二天,兩人早上一碰面,誰都沒先開口。於鵬收拾妥當自己,便出了門。

林琳嘆了口氣,又是這樣。

每次遇到事情,於鵬就很擅長於用冷暴力來迫使林琳妥協。

林琳只是覺得前所未有的心累。

在把兒子弄起來,穿衣收拾,換尿不濕,結果剛給他換上,轉頭身上又是一股子臭味傳來,又拉上了。林琳只得重新幫兒子收拾。然後是伴隨著兒子想要人抱的哭鬧,硬着頭皮將他的早餐弄好,結果挑嘴的小朋友直接不給面子,只得一樣一樣吃食輪流換着來試着餵給他吃。

等兒子吃好早餐,林琳累的是滿頭大汗。自己卻是披頭散髮,餓的飢腸轆轆。

想着上個廁所,又伴隨著兒子新一輪的哭鬧開始,只得無奈的抱著兒子上廁所

等一切都整理好的時候,已經上午十一點,林琳一刻都不停歇,用腰凳綁著兒子出門買菜。

按照家庭分工,這原本是於鵬的事情,只是每次一吵架,該他做的事情都不管了。

前一晚失眠到天亮,一大早又忙乎許久,林琳從精神到身體都泛着一股濃濃的疲倦。

“叮…”電話聲響

打起精神,滿滿的活力,“媽,今天怎麼打電話給我了呀。”

“我昨晚做了個不好的夢,夢到你出事了,所以打個電話給你…..一切都還好吧,你自己一個人帶寶寶,身體吃得消嗎?要是累了,就帶寶寶回家住一段時間。”

媽媽濃濃的關懷透過電話,將林琳的心捂得暖暖的,眼眶酸澀,強忍眼淚不往下掉。

“我很好啦,寶寶也很好,現在正帶着寶寶去買菜呢。”

“之前不是說都是小於開車去買的嗎?這麼遠,你又沒車,帶着寶寶走過去太累了。”

“沒事的,正好每天都要帶寶寶出來放風的,順便也買下菜。”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掛掉電話,忍了很久的眼淚這才滴答滴答的砸到地上。

懷裡的兒子好奇的看着媽媽濕潤的眼睛,抬起小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

收拾好心情,林琳重新出發,一抬頭,印入眼睛的是不遠處行人們驚惶的表情,與耳邊傳來震耳欲聾的尖叫聲,以及一輛迎面朝自己方向衝過來的小轎車,車頭寶馬的標識在眼中越變越大…..

“砰”

林琳只來得及緊緊的用身體護住懷中的兒子。

“醉酒司機駕駛寶馬小轎車,失控撞過防護欄,沖入一旁的花圃,致使行人多人受傷,一人死亡。奇蹟的是十個月的嬰兒在母親的保護下,毫髮未傷。”

林琳頭痛欲裂的醒過來的時候,眼睛微眯,耳邊響起刻薄的女聲,“醒了就起來幹活,別想着裝死耍賴偷懶。”

林琳本能的循着聲音看向站在床邊的高大身影,震驚至極。

眼前這人,穿着陳舊而寬大的藍布襯衣,眉毛高挑,顴骨突出,嘴唇薄。這是林琳從小就不喜歡的外婆的樣子。只有又不是記憶中的模樣,而是年輕了好多好多的外婆的模樣。

此刻年輕版的外婆正叉着腰,斜挑着眼角,語帶嫌棄的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

“死丫頭,瞪着眼睛看着我幹什麼。”外婆邊說著,邊上手對着林琳的背就是幾巴掌。

鄉下干慣農活的婦人,手勁出乎人意料的大,直拍得林琳胸腔里的內臟都要碎了一般,直想吐血。

林琳心裡直爆粗口,怒火蹭蹭的往上冒。

“媽,你幹什麼打五妹啊,她額頭的傷還沒好呢,讓她多躺會又怎麼了,等下大姐回來了,還不得說你啊。”

這下林琳又見到,同樣穿着灰撲撲,年輕版的二姨在對着外婆急切的喊着,不過在外婆掃過一眼下,聲音也弱了下來。在外婆的目光下,佝僂着背直把自己往角落裡縮。

不過也幸虧二姨的出聲提醒,好歹外婆沒再上手往林琳身上招呼了。

“哼,躺了這麼久也該起來了。”說完便甩着手出了門。

等外婆出了門,房裡的兩人之間是長久的沉默。

林琳是吃不準現在是個什麼狀態,而二姨則是低着頭沉默的諾諾說道:“五妹,你,你別怪媽,她也不是故意的,你傷了頭,她也很愧疚的。”

林琳還想引着對方多說幾句,結果二姨說完這句之後,就跟個悶棍子一樣,再也不開口。

“朝琅,趕緊出來去割點豬草回來。”外面傳來外婆尖利的大嗓門。

等房間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林琳這才撐着身子從床上起來,仔細打量周邊的環境。

房間很是破敗,窗戶上都破了幾個洞,幾縷微風透了過來,吹拂在林琳臉上,有些黏糊的身體被這麼一吹,頓時少了幾分的燥意。不過幸虧天氣適宜,不然冬天裡可真受罪。

不大的房間里放下兩張大床就已經很擁擠了。兩張床上都放着不少女性用品。另外在角落裡還有一張木頭做的小小的單人床。紅磚牆面上貼着一張鄧麗君的海報,床上枕頭底下還藏着幾卷情歌磁帶。

眼中的一切都透着一股濃濃的時代感。

窗台上鏡子里的自己,是林琳閉着眼睛都能描繪出來的熟悉。

只是沒有了歲月留下的痕迹,沒有長久壓抑生活刻下的苦難,沒有不得釋放的鬱氣而顯得尖酸的相貌。鏡子里的人純真又美好。

這是還貌美的母親的長相。

用手往臉上摸了摸,光滑而充滿了彈性。

走出房門,映入眼的格局是記憶中十歲之前的模樣。林琳記得十歲之後,這房子都進行了大改建,還是媽媽她們幾個做女兒的湊份子出的錢,給舅舅結婚用作新房。

林琳把心中的震驚都壓到了心底,一絲都不敢泄露,雖然已經進入新時代,但封建迷信在農村裡還很是流傳,畢竟外公…咳…嗯,爸爸就是木匠出身。

聽說木匠出身的,手裡都握着一本魯班要術,基本的風水驅邪都還懂一點。

這個還是林琳長大後,不知在誰那裡聽了一耳朵,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