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回去吧。”
不知過了多久，柔嘉公主忽然感覺身上一暖。
一件狐裘披在了她身上。
“他為你做得已經夠多了。”
柔嘉公主疑惑地看向身旁的貞央。
“你知道你暈過去後，刑場發生了什麼嗎？”
“發生了什麼？”
“公子命人將姚啟聖一家老小九口人，帶到了刑場，包括姚啟聖八歲的孫子，以及年逾八旬的瞎眼老母，全部處決。”
“什麼？”
柔嘉公主小嘴張得溜圓。
“公子想要公告天下，任何肆意對漢人舉起屠刀的人，都終將面對屠刀。
姚啟聖以建議陳世凱毀城燒田，搶劫兩省，決堤黃河三罪，誅滅滿門。
自己也在妻子眼前，被投下油鍋。
陳世凱只是毀城燒田，也同樣被烹殺，家裡女眷皆為奴，男丁被拉上了販賣人口的黑船。
對比起來，公子對嶽樂王爺，真的仁至義盡了。
嶽樂王爺屠殺四城，手上沾染數十萬漢人鮮血。
難道不比陳世凱罪重？比姚啟聖也不遑多讓吧？
可是公子卻法外施恩，只是腰斬。
一名武將被敵人斬殺，是一件多麼平常的事？
我相信嶽樂王爺自從率兵征戰那天開始，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更何況公子還允許你為父親收屍。
你還能在這裡祭拜父王。
可是刑場被殺的六萬多人，哪個有墳冢？
全部被丟盡萬人坑。
就算哪天有幸存的親人找到他們，都拼不成一件完整屍身。”
柔嘉公主沉默，玉手緊緊抓住一把青草。
“我知道，你會說我站著說話不腰疼。
的確也是，這世上沒什麼感同身受。
可是妹妹，我要告訴你的是，公子沒有退路。
既然他選擇了這條路，就只能一直走下去。
如果他因為你的原因，放過了你父親，他會面對什麼，你想過嗎？
新北軍的信念，將不復存在，軍魂將崩塌。
所有將士，將不知道為何而戰。
而他鄭克均，也成了一個見色忘義，兩面三刀，口是心非的小人。
以後他說出去的話，就算沒人敢反對，但所有人心裡也會當放屁一般。
威信蕩然無存。”
“他能為你將烹刑改為腰斬，已經傾盡全力。”
“公主，你仔細想想，面對你的父王，公子還有沒有其他選擇？”
柔嘉公主白皙的面龐神色變幻。
“回家吧。”
貞央將攜帶來的竹籃揭開，裡面是一盤還散發著熱氣的包子。遞到柔嘉公主面前。
“姐姐，你勸我，可你有想過你自己嗎？
如果新北軍攻破北京，納蘭世家是我女真貴族。
其中手上沾染漢人鮮血的，不知凡幾。
到時候姐姐如何自處？”
貞央訕笑一下。
“怎麼可能不想？
昨夜我給父親寫了一封信，勸他把圈的土地，退回地方。
也勸哥哥和弟弟，謹慎言行。
不要向皇帝諫言殘忍好殺之事。
我希望他們能聽，這樣應該可以保命。
至於葉赫那拉世家其他親戚，我就管不著了。
如果到了此刻，他們還要胡作非為。
我最多做到，他們被處決時，不去觀刑。”
“好了，回去了。
公子還要繼續南征，但這次我們不隨軍了。
我陪公主去中原，尋找你恩人一家的屍身，入土安葬。
如果他們一家還有人倖存，那就更好了。
我們可以把他們接到南京去住。
公主，你說好不好？”
柔嘉公主猶豫了好一會，輕輕點頭。
“好。”
因為很多天沒怎麼說話，聲音很小，帶著沙啞。
“不過在這之前，姐姐想和你一起去辦另一件事。”
貞央將一個包子遞給柔嘉公主，柔嘉公主接過，放在嘴裡輕輕咬了一口。
“朱瑩鈺要回太湖，去接朱三太子到南京。
看樣子，是想讓他父親當皇帝。”
“憑什麼？四公子辛辛苦苦打下天下，他父親憑什麼當皇帝？”
柔嘉公主立刻不高興了。
“說得對啊，憑什麼？
可事實是，只要朱瑩鈺把朱慈炯接到南京，他就是當仁不讓的皇帝。
公子見到他，都只能朝拜。
更糟糕的是，如果朱慈炯哪天起了歹心，很可能會殺了四公子，以親掌大權。”
“殺公子？就憑他？新北軍誰聽他的？”
“公主，你這就不懂了。
只有千年做賊，沒有千年防賊。
公子身邊固然有呂布、方七娘這樣的高手扈從，但保不齊哪天就有疏忽。
三國曹操被刺殺了好幾次，北周宇文護是怎麼死的？
這還都是古人，公主記得鰲拜嗎？
鰲拜權傾朝野，天下軍隊他能調動一半。
可你哥哥康熙，只用了十幾個摔跤手，就把他殺了，收了他所有權柄。
自古權臣者，幾人有好下場？
更何況朱瑩鈺麾下的新衣社，有多少高手你又不是沒見過。
朱慈炯擁有這樣一支力量，再尋找合適的機會刺殺。
公子如何防範？”
“所以姐姐的意思是？”
“有些事，公子不方便親自動手，也不方便授意。
所以我們得幫他料理這些事情。”
“明白了，姐姐是讓我立刻去殺了朱瑩鈺，阻止她接朱慈炯去南京，對嗎？
好，我們走。”
柔嘉公主一把將包子塞進嘴裡，提起佩劍起身。
“等等。”
貞央趕緊叫住柔嘉公主。
“你就這麼去殺朱瑩鈺？
你確定你能打過她？
就算你能殺得了朱瑩鈺，我們作為公子的夫人，天下人會覺得這件事與公子無關？
到時候只會給公子添亂。”
“那怎麼辦？”
“擒賊先擒王，我們直接殺朱慈炯。
不過我們不能親自動手，不能給天下士人留下任何攻訐公子的把柄。”
“可我們哪有其他力量能調動？”
“公主還記不記得，大清朝廷在康熙十年，設置了一個內勤處（粘杆處前身）？
康熙將這個內勤處交給了我父親打理。
後來父親入鸞臺，事務太忙，很多事情都是我和我哥協助處理的。
內勤處在全國的哨點，我很多都知道。
其中太湖周邊的點，我知道兩個。”
“所以姐姐的意思是？”
“借刀殺人。”
……
大軍休整完畢。
鄭克均向駐紮安徽的張遼部下達命令，趁著黃河水退，北上中原，隔河與直隸清軍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