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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黑夜的皇城上空,積攢了一整天的陰雲終於承受不住,在一聲霹靂之下,化作萬千雨滴,滂沱而下。

此時已經是深夜,這雷霆閃電瞬間照亮了整個皇城和京城,現出各處忙碌的人影。

閹黨覆滅,大政得還,這註定是一個不眠夜。

一隊隊錦衣衛和東廠的番子,在武林衛侍衛的監督下,正在這夜色之中衝進三黨官員的宅院之中,宣讀聖旨,抄家拿人。

很多三黨官員的家人,早上自家老爺上朝的時候,還在調笑那皇帝的懦弱無能,以及隨時會被替換的慘狀,到了晚上,就已經是被抄家捉拿的對象。

或者說,這場規模浩大的抄家從白天就已經開始了,只是三黨官員人數實在是太多,家產又太過豐厚,以至於到了晚上還沒有查抄完畢。

地契,銀票,金銀,糧食,絲綢,布帛,古玩玉器,甚至還有一擔擔的胡椒,都從各個重臣的家中被發現,然後登記在冊。

皇帝剛剛大政得還,並且展現出了雷霆手段,太和殿前的血還沒有沖乾淨,因此這參與抄家的錦衣衛和東廠番子們全都是一臉肅然,根本不敢有任何貪墨的想法。

更何況這些抄家隊伍之中,全都有武林衛的高手坐鎮,那才是皇帝真正的心腹。

李雲之前犯險出宮,參加擂台成為武林盟主的一番舉動,此時也收穫了豐厚的回報。

起碼這些武林衛的侍衛是真的打心底崇拜李雲這個皇帝兼武林盟主,而且也看不慣朝堂之上的貪腐。

這些出身江湖俠客的武林衛侍衛們,心中還有行俠仗義的江湖夢,尚未被制度所腐蝕,是李雲手中治理朝堂真正的利劍。

住在城西的三黨官員的家人,特別是東竹黨的世家子們,剛開始還十分狂妄,號稱自己是九姓十氏的世家之人,朝堂的野狗沒有資格進入其家門,甚至還組織家丁與錦衣衛和東廠番子兵刃相向。

畢竟就算是閹黨恩海執掌朝堂的時候,都不敢直接和他們翻臉做的太過分,還要禮讓三分,考慮九姓十氏世家的感受。

這小皇帝雖然大政得還,但他們並沒有看到朝堂上肅殺的一幕,甚至還天真的認為皇帝既然和閹黨不同,那自然應該更講道理,更尊重他們世家之人。

直到錦衣衛和東廠的抄家隊伍調出弓弩手,一陣齊射之後在武林衛的帶領下沖入宅院,當場屠了幾家,這些東竹黨的家眷們才徹底明白了利害,不敢再反抗,一片哭天喊地之中被捉拿下獄。

這邊廂京城之中抄家正酣,皇城之中,同樣是一片肅殺。

這皇城之中有司禮監、內宮監、御用監、司設監、御馬監、神宮監、尚膳監、尚寶監、印綬監、直殿監、尚衣監、都知監內十二監,又有惜薪、鐘鼓、寶鈔、混堂四司,以及兵仗、銀作、浣衣、巾帽、針工、內織染、酒醋面、司苑並稱八局,加起來光是明面上,就起碼有一萬多名宦官。

閹黨閹黨,正是靠宦官結黨,恩海當初號稱三千孫,皇城中的這一萬多名太監,有三四千人都是閹黨黨羽。

平日里,這些閹黨作威作福,橫行霸道,對普通的宦官太監極盡壓榨之能事,出宮之後更是錦衣玉食前呼後擁,如同欽差大臣一般。

而現在,這些閹黨太監徹底成了過街老鼠。

甚至根本不需要錦衣衛的捉拿,那些和閹黨有仇的太監,就自己動手將閹黨太監綁縛起來,往詔獄裡面送了。

詔獄裡面滿了,就往刑部的大牢裡面送,刑部大牢滿了,還有大理寺的大理寺獄。

一時間,整個京城之中的牢房之中人滿為患,沒有一定的級別,想送到詔獄裡面都得托關係。

與此同時,太和殿前的白玉丹陛之下,獻王李沐跪在雨中,全身被雨水浸透,瑟瑟發抖。

他本身就只是一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書生,此時一整天粒米未進,早就已經虛弱不堪。

只是李沐卻根本不敢有絲毫懈怠,而是拼盡全力跪好跪穩,甚至都不敢有絲毫搖晃。

就在他眼前的太和殿屋檐下,那個名叫周全的錦衣衛,此時正帶着幾名侍衛死死盯着他。

從白天開始,這些人別的事兒不幹,就在這裡盯着他,顯然就等着他出錯。

親眼見到了那祭天大典上皇帝的酷烈手段和血腥殺伐,李沐才終於明白之前皇帝所說的那句話:

王朝霸業之事,豈能如此兒戲。

從一開始,他只不過是一個投機取巧有些小聰明的人,妄圖靠着閹黨的力量當上皇帝,被巨大的利益蒙蔽了雙眼,根本就沒有看到其中的兇險!

他同樣還記得,皇帝曾說,面對敗者要千刀萬剮挫骨揚灰,才能將禍患消於無形!

當時他洋洋得意,對皇位志在必得,認為皇帝不過是在虛張聲勢,皇位早晚是他的,而現在卻猛然驚覺,他自己就是敗者!

所以他一點都不敢動上一動,任由雨水沖淋,也擺好了跪姿。

心中已經明白,這些錦衣衛,一定是皇帝派來害他的!

說不定就因為他跪得不夠穩,就給他安一個欺君的罪名,他萬萬不能讓對方得逞。

李沐同樣也已經想明白,自己畢竟是宗室子弟,是掛着獻王之名的王爺,皇帝按照輩分也該喊他一聲兄長。

既然對方大政得還,想要徹底掌控朝堂籠絡人心,也要做出一些懷柔的姿態。

起碼對自己的親族不可能太過狠心,否則必然被天下人唾罵。

自己只要撐過這一晚,明天皇帝說不定就氣消了,他也能有活命的機會……

想到這裡,李沐越發跪得穩了。

太和殿的屋檐之下,周全看着在白玉丹陛之下跪着的李沐,不由皺了皺眉頭。

這貨倒也是可以,這下跪磕頭的功夫的確深厚,到現在還沒昏過去。

眼瞅着這一晚上就要過去了,等到天亮了,朝堂裡面理順了,很多事情可就不好辦了。

他周全本來只是一個小小總旗,走了天大的運氣,深受皇恩,自然要為明君排憂解難。

皇上寬仁,對方又是宗室,定然心軟,將這獻王李沐給放了。

只是那樣的話,定然是天大的禍患!

他周全雖然沒怎麼讀過書,在青樓酒肆之中看過的戲聽過的話本還是不少的,裡面多得是某朝某代的宗室,覬覦皇位,最後起兵造反之類的事情。

他絕對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當下一咬牙,站起身來,瞥了一眼身後的手下,說道:

“你們都在這裡等着,我送獻王回去。”

說著,大踏步走入雨幕之中,來到獻王面前,俯瞰着跪在那裡的男子,沉聲說道:

“王爺,請回吧。”

聽到這話,李沐如蒙大赦,連忙先朝着養心殿的方向磕了個頭,隨後掙扎着爬起來,口中說道:

“謝主隆恩,謝主隆恩!皇恩浩蕩,沐,愧不敢當!”

皇帝這是要饒他一命了!

到底還是太過年輕稚嫩,寬仁過頭了……

李沐一邊想着,一邊轉身踉踉蹌蹌,在周全的陪同下向自己的住處走去。

兩人很快離開了太和殿,走到一條長長的胡同之中。

此時雨下得愈發的大了,胡同兩側的排水暗渠之中,都已經滿了水,發出隆隆的水聲。

旁邊正好有一塊暗渠之上的石板年久失修被暴雨沖毀,露出下面的水濤。

李沐跪得時間太久,雙腿酸麻,走了一會兒只感覺腳都是軟的,差點昏倒過去。

周全過來扶住李沐的手臂,笑着說道:

“王爺小心。”

李沐的臉上擠出一絲感激的笑容,說道:

“多謝……多謝周千戶……”

話音剛落,他只感覺手臂上傳來一股大力,隨後整個人天旋地轉,猛地倒栽蔥一頭扎進了旁邊破開的暗渠口子中!

好在暗渠不深,他的上半身整個兒浸在水中,轉眼就喝了幾口雨水,雙手亂抓,將暗渠兩壁上的淤泥抓落不少,這才扒住上面的口沿想要爬出來,卻瞬間感覺有一隻腳踩在他的身上,將他狠狠按在水中,讓他根本無法脫身!

是周全!

李沐在漆黑的水中瞪大雙眼,拚命想要掙扎着爬起來,卻根本無法對抗周全的力量。

皇帝要殺我?他……他真的要殺我?他不怕毀了名節么?

我不做皇帝了,我不做皇帝了,求求你不要殺我……

他本來就餓了一天跪了一天,早就已經虛弱不堪,此時僅僅掙扎了一小會兒,就徹底昏迷,隨後迅速失去了聲息。

周全面無表情,腳踩在李沐的身上,手按在腰間的綉春刀上,警惕地盯着漆黑夜幕之中的胡同。

若是有哪個不開眼的過來,說不得就是一刀斬過去。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確定這李沐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周全這才將李沐拎出來仔細摸了摸脈,然後又把他整個人塞進了暗渠之中。

天亮之後,他還會回來,帶人“發現”獻王李沐的屍體。

……

清晨,李雲起床,在珍兒的服侍下穿好了一身明黃龍袍。

許久不曾上朝,都有些不適應。

今天是他大政得還之後的第一個早朝,還是要去的。

至於以後的早朝,回頭再說。

就在這時,守在外面的小光子前來恭敬說道:

“皇上,錦衣衛千戶周全周大人求見。”

小光子等人此時已經知道了皇帝成為白蓮教主的消息,全都心中歡喜,明白皇帝作為無生老父的化身,這都是必然會發生的,他們所託的也確實是明主,此時對李雲的忠誠更甚從前。

李雲淡淡說道:

“見。”

很快,就見周全走進養心殿,向李雲單膝跪下,涕淚齊流道:

“稟皇上,末將罪該萬死!昨夜獻王李沐於太和殿獨自返回寢宮,由於雨勢過大,天黑路滑,跌進了路旁的暗渠之中,今天早上發現的時候,獻王已然薨了!”

“末將沒有做好護衛,導致獻王身亡,釀成如此大錯,還請皇上責罰!”

聽到這話,李雲不由眉毛一挑看向周全,意味深長地說道:

“此事,確是你護衛不周了,罰奉三日,以儆效尤!”

周全聞言,仍然是淚流滿面,連忙再次叩謝皇恩。

緊接着就見皇帝隨手丟給他一個玉瓶,說道:

“此為太祖李成罡所煉七星魁斗丹,賞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