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高天駿去找雅各布，雅各布已經先找了過來。他請高天駿讓身邊的人迴避，之後衝高天駿深深鞠了一躬，嘴裡喃喃地說：“高先生，很抱歉，我向你們隱瞞了艾森跟艾彬交流的一些內容。在此我請求您的諒解！”

高天駿沒想到雅各布如此直接，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艾森已經能記起昨天夢中的事了，他會告訴你們的。”雅各布繼續說。

“請告訴我你們到‘601’來的真實目的！”

“我們為真相而來——神的信息的真相！它預示著危險！”

高天駿盯著雅各布看了好一陣。稍傾，他聽到了手機發出清脆的短信提示音，便拿出手機迅速瀏覽了一下。

“艾森剛才已經跟丁雨詩博士說了，”高天駿說，“看來雅各布先生向我們隱瞞的還真不少！只是我不理解，昨天您能給艾森洗腦，今天又讓他恢復記憶，是什么促使您在一夜之間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這是神的意念！”

高天駿聽後差點笑出聲來。他心裡直佩服這個雅各布竟然在這名嚴肅的時候還不忘保持對神的崇敬。

“請相信我說的是事實。”雅各布很清楚高天駿時下的心理活動，他對此無意糾結，因為他認為有些事需要讓這些低等級人類知道，而這比讓他們理解自己更重要。“請您允許我向所有人傳遞神的意念，而不是隻對您一人。”

“很抱歉，‘601’是科研機構，不是宗教組織。”高天駿嚴肅地回絕。

“我說過，科學只是人們對自然界已知事物規律的歸納總結，並不代表自然界的全部真相！神會告訴你們未知是什么。離開了神，你們就失去了光！”雅各布的語氣強硬起來。

高天駿遲疑了——雅各布到底是在向“601”集體發出挑戰？還是在向他高天駿個人的權威挑戰？如果是前者，他倒是真想看看這個500多歲的永生人當著“601”所有人的面如何表現自己的超能力；要是後者，他無非是輸在了“年紀輕”上而已！

幾分鐘後，他果斷拿起了電話：

“通知下去，除安保和後勤部門，請其他所有人現在到會議室開會。包括羅教授團隊。”

高天駿下決心要賭上一把！

“601”的全體研究人員和羅瑞江教授團隊成員一起坐在會議室裡靜靜等待著。這種類似活動他們已多次經歷，因此沒覺得什么新鮮好奇。多數人以為所裡又要例行發佈消息或分配任務，只有艾森、丁雨詩和伊斯頓等幾個人知道，這次會議可能跟雅各布有關。當然也包括坐在他們身邊的卡茨。

艾森顯得有些激動，這種激動一是源於他清早醒來後突然發現自己又能完全記得了昨天那個夢境，二是源於他隱隱產生一種預感——雅各布今天將會揭開困擾他、丁雨詩以及所有人的一個巨大謎團。

高天駿帶著雅各布一前一後進入會議室，他示意後者坐在自己旁邊的位子上。參加會議的有些人還不知道雅各布，他們不約而同地將視線集中到這個面部蒼白的“中年人”身上。

“我等下要宣佈一件重要事情。”高天駿保持著站姿，“在這之前，我首先要申明一下：‘601’自成立至今，雖然名義上是一個科研機構，我們在座的絕大多數也都是各領域優秀的科研工作者，但我們從事的工作和研究的課題，卻無法獲得科學的界定、無法得到社會的接受，我們甚至將為此耗盡終生而永遠默默無聞！我們自認為是無神論者，但我們聽到的、看到的、乃至親身經歷過的一切，卻在一點一點動搖著我們對科學的信仰。我們越來越覺得肩上責任的重大，而要承擔這個責任，竟然是以打破或顛覆人類社會賴以發展的基礎科學為代價——這原本並不是我們的初衷，但我們又必須朝這個方向努力！如果有一天，我們不得不回頭向被自己打破的那些‘羈絆’和‘窠臼’表示歉意，我敢確定，那一定是人類文明邁向新紀元的起點！”

會議室裡有人在鼓掌，很快，掌聲響成一片。

“接下來，我宣佈一件事——我們正在接近那一系列神秘事件背後的真相，這是卡茨先生和雅各布先生的相繼到來、幫助我們所取得的突破性進展。而今天坐在我們面前的雅各布先生、卡茨先生，他們是‘ELP’——永生人！”高天駿說到這裡稍微停頓了片刻。他在觀察所有人的反映。

會議室裡頓時掀起了一陣雜亂的喧譁。從卡茨到雅各布，在他們進入“601”後，高天駿對這兩個永生人的身份封鎖的一直很嚴，少數幾個知道的人也恪守了保密要求沒有外傳。所以，今天高天駿公開宣佈這件事，如同向平靜的池塘裡扔進一個石頭，立刻激起了一圈圈漣漪。

“承認永生人的存在，是我們打破傳統科學必須邁出的第一步。”高天駿接著說，“這個世界既然接受了永生人跟我們普通人共存，那永生人就自然有他們自己的生存法則。現在，因為‘601’的特殊任務，讓他們和我們走到一起，希望在座的每一個人，尊重他們的意志、尊重他們的人格、尊重他們的信仰，共同去實現我們的目標！

高天駿說完坐下，把會場交給了雅各布。雅各布端坐著沒有起身，此刻屋子裡安靜得幾乎連一根針掉落在地都能聽見。“感謝高先生對我們永生人的尊重！”雅各布先是側身向高天駿微微傾了下身表示致意。“女士們、先生們，雖然我和卡茨先生的到來多少顯得有些冒昧——對你們、以及對我們自己都是如此。永生人與普通人已經共存了數千年甚至更久，我們共同依賴於地球而生存、繁衍、進化。我們同樣需要食物、空氣和水，同樣會因身體受到嚴重傷害而生命終結。為此，我們同樣需要一個安穩的生活空間。我們之所以今天向你們公開自己，是因為我們共同的生存環境可能很快會被打破，而打破我們生存環境的不是戰爭、不是瘟疫，也不是自然災害，而是來自我們都無法預知的東西……”

會議室內再次喧譁起來。

“雖然，永生人有著超長的生命機能，但幾千年來我們始終伴隨著人類的文明而存在，我們與人類文明休慼與共不能分割。只是，我們和你們之間的根本區別在於：被你們視為不可逾越和違背的自然法則——‘時間’，在永生人的世界中沒有意義。但是今天，‘時間’卻成為了我們共同的需求！”

雅各布全程在用英文演講，這對前來參加會議的人來說不是問題，即使像伊斯頓、馬丁等幾個暫時無法接受永生人存在的人，也無非是把這當做一場學術演說來對待。不過，當雅各布的措辭開始變得晦澀難懂時，他們終於坐不住了，馬丁率先舉手要求提問。

“雅各布先生，請原諒我打斷您的演講。我暫時不想就所謂‘永生人’這個問題跟您討論。我只是沒聽明白您剛才關於‘時間’的表述——既然您說時間對你們‘永生人’沒有意義，那為什么又說它今天成為了我們共同的需求？這個‘我們’中也包括您和像您一樣的‘永生人’嗎？”

雅各布沒有馬上回答馬丁的提問，而是把目光掃向另外幾個舉手的人：“我剛才看到還有幾個先生想提問題，你們還有其它問題嗎？”

“我想請問雅各布先生，您說的那個將要打破我們生存環境且無法預知的東西，您有預知嗎？”伊斯頓略帶譏諷地說。

“雅各布先生，我想請您解釋一下，您所說的‘時間’對永生人沒有意義是什么意思？”這是梅子的提問。“只要你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就離不開時間的約束。比如你們的年齡、你們的經歷，甚至我們今天坐在這裡開會，都不可能超脫於時間之外。”

雅各布在繼續等著，看看已經再沒有人提問了，這才開始回答。

“在永生人自己的生存定義中，‘時間’的確是一個沒有意義的存在。只是在我們必須伴隨人類文明而並存時，我們不得不像你們一樣，接受時間對人類社會的約束。”

馬丁往椅背上一靠，兩手一攤，扭頭衝伊斯頓做了個鬼臉，明顯是在表達對雅各布的不屑。

伊斯頓低聲提醒馬丁，“我領教過他的本事，他絕不是個一般的人。稍安勿躁吧！”

雅各布雖然眼睛沒往那邊看，但伊斯頓和馬丁的舉止他心裡完全清楚。他臉色依然深沉，看不出有任何表情的變化。

“在此我想請大家先思考一個問題：到底是文明造就了時間？還是時間疊加了文明？我們生活中的每一秒、每一分鐘、每一小時、每一天、每一年，甚至每個世紀，相對於宇宙的140億年、太陽系的四五十億年，抑或是人類誕生的幾百萬年，都是可以被忽略的。宇宙萬物的運行，是其內生因素所造就，‘時間’，只是人類在主觀上對宇宙的附加物。你們普通人類的生命週期平均不超過100年，受此約束，所以你們在意時間；永生人的生命與神的意識、與宇宙的規則相連，‘時間’在本質上並不存在！”

會議室內陷入一片沉靜，大家都在琢磨著雅各布的這段話。

“現在我來回答馬丁先生的問題。”雅各布接著說。“如果宇宙萬物永恆，時間毫無意義。但是，如果這種永恆被破壞，那么相關事物也將變的有限。現在，太陽系的‘永恆’正在被打破，地球物種即將面臨一場災難，所以今天，‘時間’也成為了限制永生人的客觀存在！”

雅各布對伊斯頓說：“伊斯頓先生，您還記得我們一起參加過的一次對艾森的夢境觀察嗎？我承認，那次艾森在他的房間突然倒地陷入昏睡，是我的原因”他又轉向高天駿，“抱歉，請原諒我的冒昧！但是，我也讓你們意外看到了在恩克拉多斯上出現的新物種——我們算是扯平了。那個附著在你們探測器上如同黏菌般地物種，是來自系外的高等級生物！”

“高等級生物？！”丁雨詩叫了起來，“您是說這個像黏菌一樣的東西比人類的進化等級還要高？！”

“是文明等級！它們屬於系外高等文明物種！”雅各布強調。

“‘它們’……我們看到的是個群體？……高等文明物種……難道它們會危及地球物種嗎？”

“正相反，”高天駿若有所思地說，“它們可能在保護人類！”

“雅各布先生如何認為？”伊斯頓在追問著，“如果您也接受高先生的觀點，那么您所關心的那場‘災難’，會是由什么造成的呢？”

雅各布閉上兩眼，沒有回答。

“它來自太陽！”高天駿臉色陰沉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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