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亂無章的影象在艾森的眼前飛快地閃過——
少年的艾彬趴在桌上寫作業,爺爺過來催他洗臉睡覺……
巨大的火球正在向漆黑的夜空噴發著一道道赤焰……
曹子銘和琦琦在火鍋店……
懸浮在夜空中的嶙峋石塊……
飛船駕駛艙內的兩名女宇航員……
身穿淺黃色襯衫和高彈牛仔褲的雨詩端坐在咖啡廳……
旋轉的、光怪陸離的“萬花筒”……
南濱市繁華街道繽紛的夜晚……
鑽入一片白光之中後迎面而來的無盡黑暗……
艾彬身穿T恤頭戴棒球帽開心地大笑……
深空中一個散發著迷人藍光的、朦朧的“雲團”……
雨詩沐浴著夕陽餘暉在翩翩起舞……
昏暗、紛亂的碎屑在周邊飛速地旋轉……
一切彷彿停止了,黑暗中出現了一點微弱的光亮,光暈越來越大、越來越亮,映出一條條鮮紅的絲狀物。艾森努力睜開了眼皮,強光刺得他什么也看不見。經過一段時間適應後,他逐漸看清了周圍的人影。
醫生、護士、李戰雄、高天駿,還有丁雨詩,他們都圍在他身邊。當然,他們還是戴著墨鏡,因此無法看到每個人的眼神。
“我頭很疼……”艾森捂著腦袋說。“我是不是生病了?”
醫生看了看床頭的監護儀,又翻開艾森的眼皮,用電筒照了照,回頭對李戰雄說:“他的症狀已經消失了,不過還要繼續觀察。”
李戰雄湊近來問:“艾森,你認得出我嗎?”
“您是首長。”
“她呢?”李戰雄將一旁的丁雨詩拉了過來。丁雨詩扭過頭去。
艾森臉上露出苦笑,沒有回答。他心想這有點太小兒科了!
“你還記得你剛才都夢到了什么嗎?”李戰雄又問。
“我腦子很亂……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快20個小時了!”
“哦!睡了那么久!”
“你都夢見了什么?”
“說不清……好像夢見了一些什么,但是……真的想不起來了!”
“那在這之前呢?我是說,在你昏睡之前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艾森想了想,回答:“您是指,我在病房裡摘掉墨鏡跟工程師交流嗎?”
李戰雄如釋重負,他與高天駿交換了一下眼神,又轉向艾森問:“剛才你有沒有聽到過什么聲音?或聽到有人在跟你說話?”
“沒有。”艾森很確定。“雖然我好像看見了很多東西,但在我的意識中沒有聽到過任何聲音。”
高天駿心想:如果讓伊斯頓一起來就好了,沒準他能還原艾森的夢境!
“你好好休息吧,想起什么來就及時告訴我。”李戰雄說完,向高天駿和丁雨詩示意跟他離開。
丁雨詩猶豫著走到李戰雄跟前,說:“我想再陪陪他。”
李戰雄望向高天駿,後者給出了贊同的眼神。於是,李戰雄點點頭,和高天駿走了……
病房裡只剩下丁雨詩和艾森兩人。她坐到他床邊,遲疑了一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攥得緊緊的。他把像是意識到了什么,把臉扭向另一邊。
“雨詩,你還是趕緊走吧!我不能保證那個東西不會看見你……”
“你再好好想想,剛才都夢見了什么?”丁雨詩說。
“在我印象中,好像你曾經出現過……”
“那你剛才為什么不說?”丁雨詩一陣興奮。艾森露出微笑,反問道:“這對首長和高主任重要嗎?”
“你快告訴我,你夢境中的我是怎樣的?”丁雨詩按捺住心中的激動,繼續追問。她想引導艾森回憶起更多的事情來。
“我好像看見你在……”艾森苦苦思索了好一陣,最後用雙手抱著頭,痛苦地說:“我的頭又開始脹痛了!好像那個東西不讓我去想……它一定還在我的腦子裡,它想控制我的意識……雨詩,你先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靜。也許我能記起來的。”
“我不走!”丁雨詩固執地說。“要不我不問你了,你也別再想了。你睡你的,我就想這樣看著你!”
艾森嘆了口氣。他知道拗不過她,便假裝閉上眼睛休息,心想只要沒有了話題,她自然也就待會兒就走了。
丁雨詩可不這樣想。艾森當工程師的面毅然摘掉墨鏡的舉止令她感到肅然起敬,她不想讓他一個人來承擔這份責任。她之所以留下來,一方面可以關照艾森,另一方面也想幫助他恢復對夢境的記憶。她認為,對艾森的這個夢境的解讀一定是有價值的!
艾森遲遲不說話,像是真的要睡著的樣子,但這卻根本瞞不過丁雨詩。她也不拆穿他,便低聲自言自語起來:
“你呀,現在好像變了個人!記得我剛認識你時,你看上去一點情調也沒有,當時我想啊,子銘和琦琦怎么願意和你做朋友!不過呀,跟你在一起接觸久了我才發現,原來你只是不善於表達而已,像個‘理工男’,嘴上不說,心裡面倒是蠻活潑的。你知道嗎,昨天你擅自摘掉墨鏡時,我驚呆了!不過我也更欣賞你了!我還告訴你一個秘密,昨天晚上我給媽媽打電話說了你,我告訴她說你是個有責任心的人……”
艾森繼續裝睡。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我可是印象深刻呢!在南濱的一間咖啡廳裡,子銘當時還讓你猜買單的價格,結果……”
“咖啡廳……我夢到了那個場景!”艾森突然睜開眼道。“你穿著淺黃色襯衫和牛仔褲……我還夢到了跟子銘和琦琦在火鍋店……還有艾彬、爺爺、旋轉的萬花筒……還有巨大的火球……”
“你想起來啦?!”丁雨詩喜出望外。
“我還看到過更多的場景……那種令人震撼的場景……”艾森盯著天花板苦苦思索著。
“都有哪些令你震撼的場景?你說的那個巨大的火球是什么?”
“像是太陽……對!那個火球應該就是太陽!”艾森似乎已經完全恢復了,他從床上坐了起來,將自己的夢境向丁雨詩清晰地描述了一番。“雨詩,我夢到的東西,一定是我跟‘雲體’分子兩種意識的交織和疊加……有一些是我自己經歷過的事情,還有一些應該是它們經歷過的事情……它們一定是跨越遙遠的星際來到這裡,而且它們一定還進入過太陽的表面!”
“進入過太陽表面?!”
“是的!我對此感受非常強烈!就像是我自己鑽進去那樣、有一種被團團烈焰包圍的感覺……”他突然頓住了,片刻後,將視線轉向了丁雨詩!
丁雨詩彷彿聽到艾森在說:“我需要和你交互!”
然而令她驚訝的是,艾森只是在盯著她,並未說話……
丁雨詩從艾森的病房出來後,擔心自己被他的視線“感染”,沒有立刻離開醫院,而是藉口有點睏倦想獨自休息一下,讓醫護人員專門給她安排了一間房間,在裡面待了整整一下午。
但是,她擔心的事情並未發生,不僅如此,高天駿很快就告訴了她一個好消息——
在X基地、在中州市,所有出現精神紊亂症狀的人,無論輕重,彷彿都在同一時間恢復了正常!更可喜的是,傳播已經完全停止!唯一令人困惑的是,那些感染者們在癲狂或昏迷狀態中的所有意識和記憶,都被清除得了然無痕。
連續多日的急性感染事件的戛然而止,不由令所有人感到驚訝和困惑——這一切太反常、太不可思議了!
但是不管怎樣,“疫情”畢竟終止了,生活又恢復了往日的樣子。X基地率先解除了管控,所有人也都摘下了墨鏡,彷彿像剛剛走出3D影院。中州市緊跟著全面解禁,工廠復工、學校開課、商場裡更是門庭若市、人滿為患……
正當李戰雄還在猜測“雲體”分子的突然“退出”是否是艾森的超能力起到了某種干預和遏制作用時,艾森卻當著高天駿、丁雨詩的面向李戰雄表達了自己的不安:
“急性感染的消失可能是一種假象,因為它根本就不屬於一種疾病,它是一種意念的傳輸,是‘雲體’分子在跟我們進行意識交互。它們一定還在,而且……它們甚至可能正在醞釀新的行動!”
“你為什么會這樣認為?”
“它雖然沒能控制我的意識,但它曾對我說過:‘我需要和你交互’——這是我感應到的一種來自另類的強烈意念!而在此之後,它就像在我的意識裡完全消失了。”
“我也感應到了這個意念。”丁雨詩說,“當時艾森意外地將轉過了臉來盯著我。我很清楚這不是艾森的意念,因為他為了不讓我受感染,一直是側著臉的。但就在那一刻,他卻突然直盯著我,那眼神很陌生!”
“雨詩走後,我很擔心她也會受到感染,也很內疚當時不能自已。直到後來看到她沒事……現在困擾我的是,那個意念向我表達的這個‘你’到底是誰?是我?還是我們人類?尤其當所有的傳播突然終止後,我更想搞清楚。因為,既然它傳遞了要跟我或者我們‘交互’的意念,又怎會就此罷休呢?!”
“你能預感到它們接下來會以怎樣的方式和你或者跟人類‘交互’嗎?”高天駿問道。
“我無法預知。”艾森看上去像是正在遭受著一種內心挫敗後的折磨。“我雖然能努力不讓它完全控制我的意識,但我也根本無法瞭解它。它無影無形、無聲無息,似乎僅僅是寄生於我的潛意識中……我始終是被動的。”
大家望著艾森,一時不知再說什么……
一名軍官的到來打破了辦公室內的沉寂氣氛,他帶來的消息更是印證了艾森的擔憂。
“李總,我們剛收到來自CSDA的加急電報,在地球軌道附近正有大範圍的‘雲體’在聚集!”軍官向李戰雄敬了個禮,將電報呈交給他。“CSDA正在分別與SA、IAWG和UNISDR溝通,計劃於一小時後召開緊急視頻會議,通知基地做好參會準備。”
李戰雄迅速瀏覽了一下電文,眉頭緊鎖,面對高天駿和艾森說:“如果這就是它們所說的‘交互’方式,那么接下來將會發生什么?!”
“我們都親歷過‘雲體’降臨的那種災難……”高天駿說。“上一次它們是意外闖入,這次沒準就是有備而來了!”
“我想到一個問題,”丁雨詩說,“我們的人工智能,是通過對海量數據的不斷學習和訓練使自身的邏輯思維能力以幾何級數的方式提升的。既然‘雲體’是高等智慧生命,而且跨越了茫茫宇宙,那它們會不會也同樣在不斷地學習和吸收著宇宙中新的意識?假如它們是因為在艾森身上感受到了一種新的意識的存在,那么它們這次來我們地球的動機就很明顯了!”
“雨詩你的判斷也許是合理的。只是,它們已經跟成百上千的人進行過‘交互’,為什么突然間全都放棄了?”高天駿問。
“因為它們對那些人不存在‘交互’,而是在意識上的完全碾壓;但對艾森卻不是。或許它們認為……艾森才是新的意識的載體!試想一下,我們用樹枝在地上畫個圈就能困住螞蟻,但是,當某天我們發現了一隻螞蟻、無論我們怎樣畫圈它都能徑直爬出去,那我們是不是該去研究一下這個現象呢?!”
“我已經看到結果了!那不是我們期望的‘交互’,是浩劫降臨!”艾森的聲音雖然很低,卻足以令李戰雄他們驚愕……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