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淺意笑着說道：
“所以我回來之後，就沒提過你爹的名字。因為你爹本就沒回來，你的處境本就……若是再有人用你爹的名字取笑你，我怕你受不了。”
方徹也是忍不住笑了笑。
“那……最後呢？我爹他……故去了？還是離開了？”
方徹問道。
“我也不知道。”
方淺意皺着眉，回憶的說道：“在最後那天，你爹跟我說了很多話，他告訴我，他是一個了不起的英雄，讓我以後，別因為他而感覺自卑。”
“他還說，他現在的樣子，也是不得已。但是總有一天會恢復的，也一定還會上陣殺敵，屠妖滅魔。”
“還告訴我，若是有一天，他不在我身邊，讓我等他，只要見不到屍體，就不要相信他已經死了。一定要等他回來。”
“他還說，等他回來了，就和我好好過日子。彌補我一輩子……”
方淺意神情怔忡，回憶着分離的那天。
“他還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到後來，說想要吃果子，說到這裡來的時候，曾經看到山的那邊有幾顆果樹，現在果子應該熟了，他想要吃兩顆。”
“於是我就去給他摘果子，到了那邊，卻沒發現什麼果樹，連續找了兩個山頭，才摘了幾顆桃子，但等我回來的時候，你爹已經不見了。”
“四周沒有他離開的痕迹，就那麼不見了。就好像是……在空氣中融化了一般。”
“我拚命尋找，幾個方向都找了，也沒找到。那個山谷，突然寂靜的如同墳墓一般。”
“我不死心，就在那等……但是等了半月之後，才發現，我已經有了身孕。無奈之下，只好回家。”
“我幻想着，我不止一次的跟伱爹說過，我是碧波城方家的女兒，一直想着，等他好了，找到方家來接我走……”
方淺意淺淺的笑着，道：“但一直到今天，他也沒來。”
“我也不敢走，我也不敢死……就一直等着。結果等着等着，你就長大了。”
方淺意微笑着，卻撲簌簌掉下來兩串眼淚。
方徹和夜夢默然無語。
這其中的爹娘相識相知的過程，方淺意完全省略掉了。
他們在一起，絕對不止就發生了這麼幾件事。
從方淺意的訴說之中，就可以想象得到。
但是那些……已經不重要了。或者說那些就只是只屬於方淺意一個人的回憶了。
若是方徹的父親最終回不來，那麼方淺意恐怕會將那些往事，也都獨自的回味一直到帶進棺材裡去。
方徹都聽愣了，瞪大眼睛道：“也就是說我爹自始至終都不知道他還有了個兒？”
“不知道。他知道個屁！他就是個傻子！”方淺意撅起嘴。
方徹無語。
搞半天我爹都不知道有我，而我已經十九歲快要二十了！
這真是……嘖嘖嘖……他么好不爽啊。
“他長什麼樣子？”
方徹問道。
“你爹很帥的。”
方淺意微笑起來，道：“基本和你差不多，你的眉毛再粗再濃一些，臉型再稜角分明點，喉結再大一點點，就是你爹的樣子了。”
“身高體型嘛，跟你差不多，最多比你瘦一些。”
方淺意打量著兒子，道：“不過，你才是最好看的，比你爹好看，畢竟你娘好看。”
夜夢噗的一聲笑出來。
方徹也哭笑不得，道：“那當然，我遺傳了娘的絕世美貌。”
“那是當然！”
方淺意仰起下巴，道：“真別說，你娘我年輕時候，可是碧波城第一美人兒。就你爹那樣的……若不是我被人暗算了，還真輪不到他，一個病秧子……切！”
方徹道：“娘您現在也是碧波城第一美人兒啊。”
方淺意眉花眼笑：“就你油嘴滑舌，你爹可比你老實多了，嘴也笨。有時候三棒子打不出一個屁……”
“是嗎？不善言辭？”
“平日里老嚴肅了。皺着眉，眼神銳利，就好像一個多厲害的劍客，又像是一個正要開始罵人的老學究。”
“額……”
方徹摸摸鼻子，心中飛速的勾勒。
從方淺意的描述之中，基本老爹什麼樣子，是可以想象出來的。
至於找不找得到，還在未定之天。
但是有一點方徹很確定：應該沒死！
最後的神秘消失，這是一個重大疑點。而且在消失之前，還自己有感應一般的跟母親說了那麼多話。
那完全就是在做離開交代，而不是交代後事。
那就證明，他自己是完全清楚的。
“我爹他就沒說過他是哪裡人？”
“呃，木有。”
方徹問道：“娘您也是，在一起那麼久，自己男人家是哪裡的，您都不知道，就這麼草率的嫁給他了？”
方淺意撓撓頭，道：“問過幾次，他說很遠。再問，他就說怕給我招來禍端，仇家太多，等以後身體好了，就帶我回家看看。以後也沒再問。”
方徹倒抽一口冷氣道：“這老小子不會是家裡藏着三妻四妾吧？”
咚！
方淺意大怒，在兒子頭頂上敲了個脆響，罵道：“胡說八道什麼，有這麼說你爹的嗎？再說了，就他那病秧子的樣子，誰看得上他？”
“那也未必，您不是說很帥？”
“那也不是！絕對不是！”
方淺意哼了一聲：“你爹那種悶葫蘆，絕對不是那種人。”
然後方徹又有了新的印象：老爹很悶。而且很正派！
以至於這麼多年了，方淺意從來沒說過他一句壞話，直至今天，依然充滿了信任！
想了想，嘆口氣道：“這也多虧了娘你是這種脾氣，才會撐得過這麼多年，若是多愁善感……”
夜夢低下頭，想笑，又想哭。
方徹這一句話真是說到了點子上，若不是方淺意這種大咧咧的明朗脾氣，換個心眼兒小點的，這些年恐怕真熬不過來。
方淺意自己倒是不在意，道：“嘿，什麼脾氣不脾氣的，我要是倒下了，死了，你怎麼辦？再說了，若是早早的死了，哪能享到現在的福？”
“那倒是。以後我在外面跑，我也留意着點，爭取早點把他抓回來。”
方徹道。
方淺意點點頭：“你現在可是天下第一王了，你爹可不是你的對手，你打他的時候，要少用點力。”
方徹笑噴：“您的意思還是要打他唄？”
“難道咱們娘兒倆這麼多年的苦白吃了？”方淺意一瞪眼。
“那好吧。”
下午。
方淺意繼續剁餡兒，給兒子包餃子。
然後兩人偷偷聽着似乎在自言自語。
運功一聽，才聽見方淺意一邊篤篤篤的剁餃子餡兒，一邊口中在低低的罵。
“三妻四妾！三妻四妾！三妻四妾……”
剁幾刀，就嘟囔一句。然後再剁幾刀。
用力越來越大，案板被剁的轟轟響。
就好像拿着刀在剁某人一般。
夜夢差點笑噴，對方徹道：“你說的那句三妻四妾，還是惹了禍了。”
方徹不以為然：“那個老渣男就是欠收拾，扔下孤兒寡母自己一個人風流快活去了，我給他上點眼藥怎地了……等他回來了，我天天給他上眼藥。老渣男！活該！”
方徹在碧波城放開身心的待了五天。
中間還賞臉接受了碧波城鎮守大殿的宴請。
回來的第一天，方淺意歡天喜地，激動得差點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