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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太太帶着薛寶寶和甄英蓮回了梨香院,問起剛剛的事。

薛寶寶如實說了,趁機給薛太太上眼藥,“寶玉表弟也有十二歲了,卻還在後院廝混。

聽說原來還跟着業師讀讀書,如今業師有事回家了,他索性就直接不讀書。

他們家明明有家塾,他也不去,還喜歡滿嘴渾說,肆意和姐妹們說笑。

國公府的嫡公子竟是如此家教教養,我算是見識了”。

薛太太嗔怪地拍了拍她,“你知道什麼國公府的教養了,寶玉還小,老太太溺愛,養得嬌一些在所難免,大了就好了”。

她說著見女兒滿臉不以為然,又道,“你那寶玉表弟是個有來歷的,這世上有幾個能是銜玉而生?

老太太和你姨媽再嬌養也不要緊,日後定然是個有大造化的!”

薛寶寶撇嘴,大造化?

雖然不知道曹公最後寫的結局如何,但賈寶玉肯定是要出家做和尚的,就算他在出家前像高鶚續寫的那般中了舉又怎麼樣?

林如海還是探花郎呢,也沒幾個誇他是有大造化的!

薛太太見她不以為然,叮囑道,“咱們初來乍到的,要仰仗榮國公府的。很多,以後不許你對你寶玉表弟無禮!”

薛寶寶怕她念叨,敷衍點頭,又陪薛太太聊了幾句家常,就出了正屋,去找甄英蓮。

薛家依附榮國公府而居,甄英蓮一個姑娘家可以帶着,總不能把甄太太也帶着,因此薛太太吩咐將甄太太送去了薛家在京城的宅子,甄英蓮依舊和薛寶寶同住。

甄英蓮正在做針線,一邊做一邊垂淚,見薛寶寶來了,忙擦了擦眼淚,請薛寶寶坐下。

薛寶寶,“……”

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是為剛才那段官司。

果然,她還沒問,甄英蓮就哭着說自己不會說話,給她添麻煩了,還叫她與自己嫡親的表弟生了嫌隙云云。

薛寶寶,“……”

甄英蓮就這點不好,想得太多了,還總是愛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薛寶寶滿不在乎擺手,“是那個賈寶玉不對,拿我們姐妹不尊重,關你什麼事?

別做這個了,我見林表妹和表姐家的妞妞都有點咳嗽,我們做點官桂渴忒餅兒送給她吃”。

從揚州回金陵後,薛寶寶不太敢明目張胆地做吃食,只時不時做些點心小吃,果然薛太太沒有起疑,還贊她心靈手巧肯學習。

古代大家閨秀雖沒有君子遠庖廚的教訓,也是不提倡學廚藝的,但卻十分贊成閨秀們會幾道拿手菜或點心。

當然,他們所謂的“會”也就是站在廚房外面“指點”廚娘們做飯罷了。

今天薛寶寶要做的官桂渴忒餅兒類似於後世的各種口含片,可以生津,止寒嗽。

將渴忒用玫瑰水化成膏,用去蘆的新羅參、官桂、白納八磨成末為劑,用訶子油印做餅子。

吃的時候,像含片一樣放在嘴裡徐徐噙化即可。

鶯兒不知從哪裡翻出來了一副三十六式樣的梅花模具,每個都只有兩到三厘米大小,式樣各不相同,有單瓣、有復瓣,有長蕊,有錦葉……十分雅緻可愛。

薛寶寶大喜,原著中的林黛玉十分喜歡這些風雅之物,用上這種精巧的模具做出官桂渴忒餅兒來,林黛玉肯定更樂意吃。

鶯兒笑道,“這模子原是下面掌柜孝敬的,說是可以做梅花湯餅,只是廚娘做的不好吃,做過一次就再也沒做過了。

姑娘,等給林姑娘做好餅兒後,咱們做梅花湯餅吃吧,姑娘做的肯定比廚娘好吃!”

薛寶寶,“……”

她記得鶯兒原來只喜歡做手工的,現在,她是不是培養了個吃貨出來?

薛寶寶也不要廚娘幫忙,和甄英蓮、鶯兒等幾個小丫頭調好渴忒餅兒的料子,細細放入磨具中,待凝固成形後又一一取出,放入寬口的細瓷瓶中。

她做得多,那細瓷瓶也不大,足足放了十來瓶,吩咐鶯兒給各個姑娘都送一瓶。

轉念想到原著中薛太太拿了兩匣子宮花讓周瑞家的送給各個姑娘,將林黛玉放在最後一個送,反倒叫林黛玉多心的情節來。

又道,“算了,我和姐姐去送吧,你們把這裡清洗乾淨,等我們回來做梅花湯餅,中午肯定來不及,晚上正好等哥哥回來一起吃”。

這時候已經到了午飯時分,那渴忒餅兒也不着急,薛寶寶就和甄英蓮一起去陪薛太太用了午飯,又睡了個午覺才出了梨香院。

唔,第一個就給林妹妹送去!

再說,林黛玉回了賈母年前剛撥給她的院子,也不說話,倒上床矇著臉默默流淚。

紫鵑伺候她這一年,知道她向來是這樣的性子,問了幾句問不出話來,也只得罷了。

林黛玉剛來時,一哭她就立即去稟告賈母,然後賈母興師動眾地來勸。

後來,林黛玉三不五時地總要為些莫名其妙的小事哭。

次數多了,去稟告賈母,賈母有時候也就懶得動彈了,只叫她們伺候的人盡心些。

再後來,不是大事,她也就不去麻煩賈母了。

她估量着林黛玉這次哭,多半是為著賈寶玉和薛寶寶起衝突的事。

她和賈母、薛太太一樣,只覺得這是小事,見勸不了,站了一會,便退了出去。

林黛玉一個人躺在床上,越想越傷心,越想越覺得自己無臉再見父親,哭得肝腸寸斷。

偏偏她要強,生怕別人更加看她不起,不肯哭出聲音來,好幾次都憋得差點背過氣去。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紫鵑的聲音響起,“薛姑娘和甄姑娘來了,我們姑娘睡着呢,兩位姑娘下次再來吧?”

林黛玉在裡間聽得分明,忙繃住身子,不敢再哭,生怕被薛寶寶聽到。

“這時候還睡着?吃飯了沒?”

紫鵑答道,“姑娘回來後就躺着了,沒吃飯呢。姑娘脾胃弱,一天三頓吃個一兩頓就是阿彌陀佛了,不打緊的”。

薛寶寶沒再說話,紫鵑也沒了聲音。

林黛玉以為薛寶寶二人走了,偷偷鬆了口氣,正想動動僵直的身體,就聽外面薛寶寶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林妹妹身子弱,更是忌諱飲食無定,一日三餐哪怕再吃不下,吃個一兩口也是好的。

否則今天不吃,明天不吃的,壞了腸胃,以後更吃不下。

我今天見林妹妹有點咳,做了官桂渴忒餅兒,最是生津止咳的,沒事也可以當糖吃,只比糖潤嗓子。

你去叫林妹妹起來,吃上一片兩片,說不得就有胃口了”。

紫鵑忙應了,薛寶寶又道,“我們晚上做梅花湯餅吃,到時候給妹妹送一碗來”。

紫鵑道謝送了二人離開,進屋就見黛玉擁着被子坐着,雙眼通紅,卻是沒有再哭了。

紫鵑忙將小小的瓷瓶奉到林黛玉面前,“剛剛薛姑娘和甄姑娘送過來的,說最是生津止咳的,姑娘吃一片試試”。

林黛玉哭到現在連口水都沒喝,喉嚨乾澀得厲害,接過瓶子打開,見那渴忒餅兒做得精緻可愛,不由取出一片來放進口中。

紫鵑忙問,“姑娘吃着可好?”

林黛玉細細品了品,“甜,還有股子藥味,不過正正好,反倒將甜味的膩壓了下去”。

紫鵑笑道,“那就好,怪不得薛姑娘說可以當做糖吃的,姑娘這般時不時便要咳上幾聲的,吃這個最好不過”。

林黛玉沒接話,卻是吩咐紫鵑伺候起身凈臉,寶姐姐特特送了這個來,她總不能辜負了她的一番心,就算吃不下也要吃幾口才好。

……

……

薛寶寶從林黛玉處出來,就去尋了三春,送了餅兒,閑話幾句,又去尋王熙鳳。

王熙鳳住在正房榮禧堂後面,薛寶寶由賈府的丫鬟領着,順着一條南北寬夾道往北走,就見一個粉油大影壁,影壁後有一半大門,小小一處房室,就是王熙鳳和賈璉的住處了。

薛寶寶來時,王熙鳳正好站在影壁處和幾個管事娘子說話,見了薛寶寶熱情笑道,“表妹來了,快請進來!”

薛寶寶當年看書的時候光顧着看寶哥哥和林妹妹了,也只記得大觀園中寶釵黛的住處,根本沒注意王熙鳳住哪兒。

她這兩天見到的都是賈府亭台樓閣,假山流水,處處精緻又大氣,沒想到作為紅樓世界中的核心人物,王熙鳳竟然住在這麼偏,這麼小的地方,不由訝道,“表姐就住在這裡?”

不應該啊,不說王熙鳳極受賈母的喜愛,光憑賈璉是榮國府長房唯一的嫡子,是榮國府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這一點,王熙鳳也不該住這樣的房子啊!

沒有院子,地方偏,就不說了,還這麼小,賈璉一家三口,還有伺候的丫鬟婆子,能擠得下嗎?

完全不該是賈府承重孫和孫媳該有的體面!

薛寶寶只是單純的好奇,王熙鳳卻覺得小女孩兒純粹的好奇不解化作一柄柄利刃,直刺自己臉面!

她是個極要強、極要臉的性子,出身好,嫁得又是國公府長房承重孫,現在卻被出身商戶的表妹問自己怎麼住這樣的房子!

王熙鳳只覺自己臉上熱辣辣的,幾乎快要維持不住臉上的笑,轉身罵那幾個管事娘子道,“帳算成這樣也來尋我,還不快滾,不算清楚了,就不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