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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中,林如海早早死了,按着年紀算,最多也就四十歲左右。

薛寶寶秉着一顆醫者之心,實在不忍心這樣一個清俊儒雅、謫仙般的探花郎就這麼和原著中寫的般早早死了。

關鍵她還求人家幫了她一個大忙!

她沒有機會給林如海診脈,再順便做個全身檢查,但看他的面色、精神狀態也知道他平時定是事務雜多操心,導致飲食無定、休息不好。

說不定還有失眠的毛病,因此身體虛弱,整個人都顯得疲憊、沒精神。

更重要的是,林如海顯然還沒從喪妻喪子的打擊中回過神來,整個人都給人一種心如死灰的感覺,似乎沒了生的慾望,得過且過而已。

中醫講究病由心生,林如海這個情況,多少靈藥都治不好,關鍵還要看他自己振作起來,好生調養才行。

送驅寒、補氣、助眠的藥酒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從根源上激起他的求生意志啊!

薛寶寶遂裝作天真無知地笑道,“我剛剛接到母親的信。

母親在信上說,姨媽來信了,說林表妹已經到了京城了,國公府上的老太太十分疼愛,直接讓林表妹住在自己房裡的碧紗櫥里了,竟是要親自照顧的”。

林如海拜託賈雨村將林黛玉送去賈府後,雖也遣人去探望過,賈母也曾寫信來,但這些細節事情卻是不知道的。

聽了大是欣慰,“岳母向來極疼黛玉她娘,自是會妥善照顧黛玉,只她年紀大了,尚要為黛玉操心,倒是教我慚愧”。

薛寶寶故作無知地用力點頭,“是的呢,姨媽說老太太是極疼林表妹的,待她和最疼的寶玉表弟別無二致。

原本寶玉表弟就住在老太太屋子裡的碧紗櫥里,林表妹一去,老太太就讓寶玉表弟挪到了碧紗櫥外的床上,讓林表妹住了進去。

現在表兄妹兩人就都住在老太太屋子裡,就隔了一層碧紗櫥呢!”

林如海笑容一頓,黛玉翻過年就十一歲了,政內兄家的寶玉好像比黛玉還大一歲。

他們這樣的人家講究五歲不同席,他們小兄妹都這麼大了,竟然一個屋子住着?連道牆都不隔着?

薛寶寶覷着他的神色,繼續給他加猛料,“姨媽寫信來說,寶玉表弟向來是個憊懶的,生怕寶玉表弟衝撞了林表妹,殷殷叮囑林表妹千萬要離寶玉表弟遠着些。

要我說,姨媽就是太謙虛了些,寶玉表弟銜玉而生,定然是個有造化,有才幹的,又怎麼會衝撞了林表妹?”

林謫仙你不是心如死灰嗎,你不是把唯一的女兒交給賈母后就覺得盡了為父的責任了,徹底放心了嗎?

看你現在還能不能放得下心來!

古代的規矩多,其中一條就是喪母長女不娶,以其無教養也。

林黛玉的母親賈敏死了,林如海公務繁忙,又不準備續弦,總不能讓個妾室撫養林黛玉長大。

送給賈母教養,一來林黛玉會受到更好的照顧和教育,二來,日後林黛玉的親事會順遂許多。

這在古代人看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但以薛寶寶一個現代人看來,孩子放在哪兒,都不如放在父母身邊好。

更別說賈家人多口雜,男人們只知道喝酒花錢,女人們只知道勾心鬥角、順便摟錢,林黛玉放在那能有什麼好處?

不說別的,林黛玉在家裡的時候,林如海請了賈雨村這個二甲進士教她。

到了賈家後,就只有個枯木死灰般的李紈帶着她和三春做做針線、讀讀書,簡直就是放養。

林黛玉本來就性子內向,寄人籬下被李紈那樣的一帶、一教,豈不是更內向敏感了?

果然,林如海的臉色徹底陰沉了下來,賈寶玉和黛玉的年紀不小了,本來就該避諱着。

現在老太太讓兄妹兩人住在一個屋子不說,王氏竟然讓黛玉遠着些賈寶玉,倒顯得他女兒要貼着賈寶玉一般!

她怎麼不讓賈寶玉離他女兒遠些,再規勸老太太將賈寶玉挪出後院去!

他們這樣的人家的公子,到了五六歲哪個不挪到外院去讀書,就是怕長於婦人之手,溺愛壞了。

現在,賈寶玉都快十二歲了,還在內宅廝混,那王氏倒是好意思說他的女兒!

他處在鹽政這樣的位子上,非詔不能入京,無法親自去看,賈母寫信來,僕婦去探視,回來都說好,哪裡知道竟然有這樣的隱情!

他沒有當著薛寶寶發作,只問道,“你姨媽可還說了你林表妹什麼?”

薛寶寶裝作想了想,答道,“其他倒也沒什麼,只說林表妹到京城時,姨媽正好叫寶玉表弟去進香了,因此寶玉表弟是晚上才見到了林表妹”。

林如海無聲冷笑,趕着黛玉進京那天叫賈寶玉出門進香,這是多怕黛玉貼上她家寶玉!

“姑丈你不知道,聽姨媽說寶玉表弟和林表妹十分地有緣分呢,一見面就說他之前曾見過林表妹。

問清楚林表妹不似他是銜玉而生後,氣得當場就砸了玉。

說是那玉自稱什麼通靈寶玉,連林表妹那樣神仙似的妹妹都沒有,他也不要那勞什子了!

姑丈也知道,他那玉可是個寶貝,老太太和姨媽都看得命根子一樣,見他如此,可是好好地哭了一場呢。

索所幸那玉沒有摔碎,不然還不知道鬧出什麼事故來呢!”

林如海愕然,他到現在也只是氣憤王夫人看不起自家女兒,沒遷怒到賈寶玉一個小孩兒身上。

想不到賈寶玉公府貴公子,竟如此言語輕浮,見了黛玉就說什麼見過不見過的混賬話,還弄出什麼砸玉的事故來!

這樣一來,岳母和內兄他們會怎麼看待黛玉,賈府的下人又會怎麼議論她!

“噢,姨媽還說,寶玉表弟說林表妹眉尖若蹙,送了林表妹一個字,叫做顰顰。

說是《古今人物通考》上說,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畫眉之墨,林表妹叫顰顰做字,真是兩妙呢!”

他竟然張嘴就給黛玉取字!

狗屁不通地隨意杜撰,議論女兒家的容貌!

還給她女兒取字,他這個爹還沒死!

閨閣女兒名聲何等寶貴,名字輕易絕不能叫人知曉了,掛在嘴邊渾說,何況叫一個外男取什麼字!

饒是林如海為官多年,早就練就了一番養氣功夫,這時也氣得重重喘了口氣,那個賈寶玉小小年紀就如此輕浮,可想賈府的家教!

“噢,還有,姨媽說,姨丈還有賈府的大老爺最是疼愛姑媽了。

因着姑媽過世,所以連林表妹都不敢見,生怕見了傷心,所以林表妹去拜見時,姨丈和賈府的大老爺都沒有見”。

那可是黛玉的親舅舅!

外甥女母親早亡,投奔外祖母和舅舅,兩個舅舅竟然連見都不見!

還說什麼太過疼愛妹妹,怕見了傷心!

他們就不怕這一不見,黛玉會多想,會傷心?

下人會看輕黛玉?

他一向知道大內兄賈赦是個混不吝的,沒想到二內兄竟然也如此,怪不得那王氏敢如此作踐他的女兒!

“姨媽來信一直盛讚林表妹的容貌氣度,說是喜歡得不得了,只恨不能是自己的女兒,甫一見面就送了林表妹許多布匹給林表妹做衣裳呢!”

他女兒不缺她那兩塊布!

外甥女千里迢迢而去,見面禮就給幾塊布,也好意思說!

而且,她不知道黛玉母親新亡,黛玉要守孝的嗎?

送她布匹給她做新衣裳,是安的什麼心!

薛寶寶開始做總結陳詞,“所以,姑丈您盡可以放心,林表妹在賈府好得很呢!”

真的,林謫仙,你女兒好得很呢!你盡可以放心地厭世求死呢!

林如海吐了口濁氣,方勉強笑了出來,“好孩子,我離得遠,也不知道你林表妹在京城到底怎麼樣。

多謝你告知我,時候不早了,你回家去吧,等有消息,我再遣人尋你”。

薛寶寶眼藥上得差不多了,滿意告辭。

……

……

薛寶寶離開後,林如海越想越怒,恨不能立刻接了黛玉回來。

只他也頗是知道幾分賈母的性子,知道自己若是派僕婦去,定然會直接被賈母打出來,根本不可能接回黛玉,偏偏他又不能親自進京!

他越想越是氣鬱,吩咐燙酒來吃。

伺候他的老僕勸道,“老爺,大夫吩咐了,老爺身子弱,要好生保養,萬不可氣鬱飲酒,傷身子”。

林如海瞪了他一眼,“多話,我又不是天天飲酒,偶爾喝一次有什麼干係?”

老僕無法,只得去準備酒,突然想起今天薛寶寶帶了藥酒來,便將那藥酒熱了一盅,送給林如海。

林如海傷心憤懣之下,哪裡知道酒的味道,只覺這酒喝起來十分可口,喝下去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

喝完一盅,更是覺得整個人都輕快了不少,心中鬱憤也去了許多,遂又命再燙酒來。

老僕只得又燙了兩盅,林如海卻還嫌不夠,直到將薛寶寶送來的那一小壇酒喝完,聽說真的沒了,才不甘算了。

酒助人性,他從來沒喝過這麼多酒,此時只覺心情激蕩,有什麼不吐不快,吩咐準備筆墨,奮筆疾書起來。

良久得成一折,他上下看了看,朗聲笑了起來,吩咐立即送去京城。

朝中素來的“鹽課據天下賦稅之半,兩淮鹽課又居天下之半”的說法,他知道自己這個位子敏感,新皇一定不會信他。

兩淮巡鹽御史,掌控了整個江南的鹽政,每年過手的銀錢無數,新皇定然要派自己的心腹來才會放心。

只太上皇尚在,新皇自然不可能明目張胆地動他這個上皇的心腹,所以,他多半是要死在這個位子上的。

他身體不好,幾乎全江南的人都知道,所以,他早就做好了“病”死在這個位子上的打算。

本來他身無掛牽,死了也就死了,也算是為君、為民而死。

但現在黛玉明顯在外家過得不好,他又怎麼能自輕其身?

再怎麼也得安排好黛玉才能死!

正好薛家這次獻上大筆錢財,他倒是可以借上這股東風,求新皇給個恩典,允他回京述職,留在京城謀個缺。

太上皇向來心軟多情,他只要坦白不放心黛玉之事,太上皇多半不會多起疑心。

新皇雖不一定能放心他,但他要是求個類似於在翰林院編書的閑職,新皇也不一定會拒絕。

只要他活着,總還能照拂黛玉幾年,否則只怕是到了地下,也無法面見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