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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薛寶寶終於準備回金陵了,別人倒也罷了,只薛蟠十分高興,暗暗決定回去一定狠狠告上薛寶寶一狀,再好好樂上一樂。

這些天,他都快憋瘋了!

薛寶寶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也不管他,回去後依舊讓武師父逼着他習武。

第二天一早,薛蟠照舊一大早被武師父薅了起來,好不容易熬過晨練,就聽說薛寶寶請他過去一起用早飯。

薛蟠知道自己要是不去,那死丫頭肯定又有法子折騰自己,只得氣哼哼地去了。

不想,遠遠地,他就聞到了香味,雖然味道不太一樣,但跟林姑丈那湯的香味有點像,都是那種香的讓人不自覺咽口水的香!

薛蟠尚是孩子心性,當下重重哼了一聲,這個時候才討好他,遲了!

只他的腳步卻是不自覺地加快了。

薛寶寶也沒多說什麼,只招呼他吃飯。

和當初的林如海一樣,薛蟠只覺這輩子都沒喝過這麼好喝的湯,就是太少了點,他還沒喝幾口呢,就見了底。

薛蟠見薛寶寶一點都表示,氣哼哼開口,“這湯還有沒有?”

薛寶寶道,“沒有了,再好吃的東西也不能多吃,傷身體”。

薛蟠再哼,“我不怕傷身體,再多做點來”。

薛寶寶暗暗好笑,“你不怕傷自己的身體,我卻是怕的。

不過一碗湯,又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喜歡喝,明天再給你做就是”。

薛蟠知道自己是拗不過她的,不願因為一碗湯叫她得意,沒再糾纏。

待吃過飯,薛寶寶開口道,“昨晚武師父和我說,哥哥最近練習拳腳功夫十分有進益,從今天開始可以練習騎射了呢!”

騎射!

薛蟠大喜,“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已經吩咐薛叔準備好了馬匹、弓箭,哥哥今天就隨武師父出城練習”。

薛蟠剛開始還覺得新鮮,但很快就因為大量重複操練太過辛苦枯燥,要打退堂鼓。

但他既然開始了,什麼時候結束就不是他能決定的了。

大約半個月後,林如海遣了人來,他要進京了。

第二天一早,薛寶寶帶着薛蟠去送林如海,親手送上一盞子母燈,又將寫好的方子交給他,指着家人搬來的箱子道,“這裡面是熬湯所需的食材、藥草,姑丈記得讓人照着方子熬。

現在天冷,不容易壞,堅持到京城應該沒問題。

那湯最是養胃潤脾,只要堅持才有用,姑丈可千萬不能輕忽了”。

想是空間的溪水見了功效,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林如海的氣色就明顯好了許多。

那馬思荅吉湯雖則有補益、溫中、順氣的效果,到底是食補,見效沒那麼快。

只可惜,林謫仙要走了,這些原料,她雖挑的是最好的,沒了空間溪水,功效肯定大打折扣。

沒了她親手調製,味道也肯定大打折扣,也不知道林謫仙能不能堅持吃下去。

林如海連道費心。

薛寶寶又從丫鬟手裡接過一個包袱遞給林如海,“這裡面是一件狐裘,是送給林表妹的,選的白狐皮,林表妹穿着是不礙的,還請姑父轉交給林表妹。

明年我和哥哥就會隨母親進京,到時候再與林表妹相見”。

林如海知道薛寶寶這麼鄭重拿出來的東西絕不簡簡單單就是她口中輕描淡寫的“一件狐裘”,定是十分昂貴的,若是送給他,他定要拒絕。

只薛寶寶說是給黛玉的,他想着女兒千里迢迢投奔舅舅,舅母只給她幾匹布做新衣裳的事,到底收下了。

他的女兒有的是人送衣裳!

薛姑娘這才是送禮的誠意,不單單是貴重,還考慮到天氣,考慮到黛玉這時候不能穿紅着綠!

改日他再尋了好的,叮囑黛玉回禮給薛姑娘就是。

薛寶寶送別林如海後,就命啟程回金陵。

他們來得很急,回去卻很慢。

薛寶寶讓薛沉先回去幹活、準備過年的事,自己帶着薛蟠慢慢走,正好旅途漫漫,用來讓薛蟠磨練馬術,正好她自己也可以學一學。

薛寶寶是會騎馬的,他們那時候所謂的上流階層都喜歡玩這個,她也是從小就學的。

但“薛寶釵”這個千金大小姐卻是不會的,倒是可以趁這個機會落到明處,再精進精進。

這時候會騎馬,就像後世會開車,那絕對不是所謂上流階級的玩物,而是必要的生存技能。

薛寶寶在路上使勁磨蹭,林如海卻是一路緊趕慢趕,在臘月初進了京城。

賈母早遣了大房的賈璉去碼頭候着,林如海卻是不及去賈府歇腳就忙忙去了皇宮,直到傍晚時分才從皇宮離開,趕往榮國府。

他進宮後,賈璉就在宮門外等着,引着他先進客院安頓下來,沐浴換衣。

賈母傳了話來,說林如海遠來辛苦,又要向皇上交差,晚上就在外院用飯,不必進來請安了,明日再見。

賈璉傳達了賈母的意思,林如海卻是等不及了,由賈赦、賈政和賈璉陪着用過飯後,定要立即去拜見賈母。

賈璉只好引着他進了後院,賈母已經用過飯了,聽說林如海堅持前來,便遣人去叫賈赦和賈政過來陪客。

林如海近二十年未進京,賈母見當年那個年少俊秀的女婿雙鬢斑白、滿臉憔悴、風霜之色,想起自己早逝的女兒,不由失聲痛哭。

林黛玉和賈寶玉一左一右陪侍在賈母身側,免不得去勸,卻又忍不住偷眼來看林如海。

林如海如今的模樣落在別人眼裡顯得憔悴病弱,在她看來卻是比之前好多了,不但氣色好了許多,連精神也似乎好了不少。

父親應該是已經走出弟弟、母親先後離世的打擊了。

林黛玉心下安慰,想起母親和弟弟,忍不住也跟着賈母哭了起來。

林黛玉這一哭,落在林如海眼裡,那妥妥地就是在賈府受了許多委屈,卻忍着不敢說,現在看到能為她做主的父親來了,就忍不住哭了。

林如海看着女兒瘦瘦小小、嬌嬌怯怯地,自己傷心卻還知道安慰外祖母不要傷心,心中大慟,眼圈也紅了,伸出手顫聲喊道,“玉兒,來父親這裡來,給父親瞧瞧”。

賈母拍了拍林黛玉,示意她快去。

林黛玉雖恨不得立即撲進父親懷裡大哭一場,卻還是強忍着小步挪到林如海跟前,磕了個頭,方起身抬頭看向林如海,靈秀的雙眼中早就含滿了淚水。

林如海心中更是痛絕,卻不敢露出更多,叫女兒擔憂,叫賈府眾人生疑,勉強忍淚道,“玉兒長高了些,看着也比在家時強壯些,想是老太太照顧妥當,女婿在這裡多謝老太太了”。

賈母轉悲為喜,“照顧玉兒,本是我這做祖母的該做的,倒是叫你謝,也太外道了”。

林如海忙道不敢,賈母就牽着賈寶玉的手拍了拍,笑道,“我老太婆也不怕你笑話,這上上下下這麼多孫子孫女,我最愛的就是兩個玉兒。

他們都怨着我偏心,卻不知我的兩個玉兒有多貼心!”

屋中地龍暖和,賈寶玉只穿着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束着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絛,登着青緞粉底小朝靴,頭上戴着束髮嵌寶紫金冠,齊眉勒着二龍搶珠金抹額,看着粉妝玉琢,直比女孩兒還要精緻漂亮。

林如海一見他是這麼個形象打扮,就有些不喜,加上之前薛寶寶說的話,更是深覺此子他日必定類似其大伯、堂兄們,絕對是個脂粉隊里廝混的紈絝膏粱。

偏偏這樣的紈絝膏粱,賈府的老太太還視為心頭寶,甚至還讓他和自家女兒同住同吃!

林如海上京一路上幾乎都在想這件事,計議早定,當下不動聲色道,“這就是二內兄家的寶玉了,果然色如春曉之花。

正好我這次上京從揚州帶了些綢緞,送給寶玉做幾件衣裳穿穿,倒也相得益彰”。

老太太愣住,賈政也忍不住看了林如海一眼,林如海近二十年沒進京,這還是第一次見寶玉,按理說,就算不拿什麼貴重的表禮,總也得拿些文房四寶、或者古書字畫什麼的,送男孩子綢緞像什麼?

偏偏賈寶玉一點沒覺得奇怪,高興道,“那就多謝姑父了,揚州絲綢名揚天下,待到春天做春衫穿定然好看!”

一臉酒氣的賈赦忍不住怪笑一聲,“寶玉,以大伯我說,你也不用謝你姑父,該謝你母親才是。

你林妹妹來的時候,你母親送她幾匹布做見面禮,你林姑父現在送你幾匹綢緞做見面禮,正是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有來有往的,親戚之間才能走得長久啊!”

林黛玉進京那天,賈赦卻不是不想見,而是喝醉了,根本沒法見她,當然也不會知道王夫人拿幾匹布做見面禮送給林黛玉。

但他續娶的繼室刑夫人卻是在場的,過後跟他念叨過很多次王夫人摳門,就是那幾匹布也還是從公中的庫房裡拿的呢!

賈母早忘了這段公案,這才恍然,雖疑心林如海怎麼知道了這樣的後宅私事,卻也不得不打圓場,忙瞪了自家不成器的大兒子一眼,罵道,“偏你話多!

女婿好心好意大老遠地從江南給你侄子帶禮物,倒叫你說得沒好意思的!”

賈赦見賈母發火,不敢再說。

林如海微微一笑,“原來二嫂竟也曾惠賜黛玉,黛玉,你可曾謝過你二舅母?”

黛玉隱約聽出了大人間打的機鋒,忙答道,“謝過了的,大舅母和二舅母待我都是極慈愛的”。

林如海就又像賈赦和賈政一揖手,“玉兒年幼,勞兩位內兄,並二位嫂嫂費心了”。

賈赦向來皮厚,根本沒覺得什麼,拱手還禮。

賈政卻是紫漲了臉,怪不得如海會送什麼綢緞,原來是那個蠢婦作怪!

林如海也不窮追不捨,又向賈母一揖手,“天色已晚,小婿不敢再打擾老太太安眠,這就告退了”。

賈母也的確累了,也就不留了,讓他們各自去歇着,又吩咐賈璉好生伺候。

林如海便隨着賈赦兄弟轉身,剛邁出一步,卻又停住腳步,疑惑問道,“怎的寶玉不和我們一起去外院?”

賈母笑道,“他身子弱,我不放心,就也放在我身邊養着,等大些,身子骨強壯了,再挪到外院不遲”。

林如海點點頭,並不多言,隨賈赦等離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