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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啟嘴角緊抿,坐在亭子下的陰影里,除了那一雙比往日要更寒涼冷冽的眼神外,所有人都看不清他的表情。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冷聲道:“華叔,許久不見,你就別藏着掖着了罷,你應該知道,你便是化成了灰,我也認得你。”

蒙面人身子猛地一顫,少頃,他猛地拽下了自己臉上的面罩,嗓音陰冷地道:“你這兔崽子竟然設局陷害我!”

事到如今,他也多少反應了過來,雖然依然沒想到他們是如何知曉做下這一切的人是他,也知道自己是絕對逃不出他們的包圍了。

看着面前那張熟悉的臉,周景義眼眸猛地一瞪,反應過來後,咬着牙一字一字道:“華文!果然是你!我就說,你的聲音我定是在哪裡聽過!”

“呵!哪裡來的沒禮貌的小子,我的名字是你可以直呼的?”

華文冷冷地瞪了周景義一眼,道:“你就當自己走了狗屎運罷,本來你聽到了我的聲音,是不可能活下去了。

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知道我要殺天逸館的周當家的,但這廝和那杏林堂害了我的東家,致使廣明堂幾千名夥計失去了養家糊口的工作,流離失所,生活無望,我不過是可憐他們,才想殺了那個姓周的替他們報仇!”

他這莫名其妙的話語讓原本滿腔憤恨的周景義一怔。

鬼扯吧!他明明是害怕當家趁着林家倒台找他算前當家的賬,才想先下手為強殺了當家,非要裝得自己多仗義似的!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是讓周景義無比震驚。

只見其他跟着華文一起偷襲周啟的蒙面人突然紛紛扯下了自己臉上的面罩,裡面好些人,周景義都有印象,他們都是先前在廣明堂工作的老人!

林家倒台後,大楚各地的廣明堂迅速被官府查封,幾千夥計被遣散。

他們不抓緊去找下一份養家糊口的工作,竟是……都聚在了一起,想殺了他們當家!

那些人臉上,都是無比憤恨激動的神情,聽到華文的話,紛紛大聲道:“沒錯!都怪那姓周的和杏林堂,否則林家怎麼會倒!廣明堂怎麼會倒!”

“明明……明明我下半年就可以晉陞了,家裡的媳婦和孩子都盼着我能拿更多錢回家裡,他們憑什麼毀掉我養家糊口的工作,毀掉我的生活!”

“我在廣明堂做了快四十年的事了,事到如今,我也老了,除了廣明堂,還有哪裡願意收留我?還有哪裡能給我這麼好的待遇和薪酬!”

因為林家涉嫌的罪名太大,不但一手造成了二十四前的那場所謂疫情,害死了無數無辜的百姓,還蒙蔽了當初的聖上,犯下了欺君之罪,在所有罪名查清之前,這個案子在官府中屬於機密中的機密,不可能向民間公開。

除了廣明堂一些核心人物,大部分夥計都是一臉懵,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老東家怎麼就突然倒了。

這時候,如果有人向他們煽風點火,把林家倒台的原因都歸咎到周家和杏林堂上,他們會上當再正常不過了。

徐靜暗暗地冷笑一聲,看向悄然揚起嘴角、掩不住臉上的陰冷得意的華文,道:“華管事說錯了罷,如果你只是可憐廣明堂這些流離失所的夥計,為何要指使施文峰在杏林堂派給流民的葯湯中投毒,事後,又為何毒殺了施文峰?!

更別說,你讓施文峰在杏林堂的葯湯中投毒時,林家還沒倒,你口裡這些可憐的夥計,可還沒有流離失所!”

徐靜毫不留情地揭了他的短,周圍一眾廣明堂的夥計都一臉訝異地看向華文!

這些事,竟然是華管事做的?!

華文卻冷冷地看着徐靜,忽地,扯了扯嘴角道:“你便是鼎鼎大名的徐娘子罷?徐娘子,便是你是聖上都認可的女神探,也是不能隨便冤枉人的,杏林堂投毒這件事,跟我一丁點關係都沒有,施文峰這個人,我知道,我先前在天逸館做事時見過他,後來林當家把他收買後,也見過他幾回,原來在杏林堂的葯湯中投毒的人竟是他?我也是現在才知道。”

周圍的人聞言,都不禁蹙了蹙眉。

徐靜卻依然靜靜地看着他。

他會否認投毒和殺人的事跟自己無關,在徐靜的意料之中。

畢竟,殺人未遂的罪名,比指使投毒和殺人的罪名輕多了。

他知曉林成照已是落入了官府手中,如果他否認認識施文峰,很容易就會被發現他在說謊,所以他十分乾脆地承認了自己認識施文峰。

她唯一沒想到的是,他會聯合廣明堂其他夥計一起暗殺周啟,讓他的這一個行為,有了一個看起來十分有說服力的理由。

徐靜看了他一會兒,突然,輕輕一揚嘴角,似笑非笑道:“華文,你很聰明,不過,如果不是因為你足夠聰明,也無法在天逸館和廣明堂兩任當家身邊混得風生水起。可惜啊,你小看了我和府衙的人,也小看了周當家。”

華文微愣,一臉警惕地看着徐靜。

“其實,我們早在前幾天就覺得,指使施文峰投毒以及殺死他的人是你,但我們這幾天都沒有來找你麻煩,一是因為,我們在設局打算等你自投羅網,二則是因為……”

徐靜輕笑一聲,道:“我跟周當家溝通過後,知道你是個十分狡猾且心眼多的人,若是沒有確實的證據,你是不可能認罪的,因此,這些天,我們都在找那個足以讓你心服口服的證據!

我一開始聽說施文峰在天逸館時做的是文書工作,就覺得奇怪,周當家為何會把他借給杏林堂。杏林堂開業,雖然人手不足,但文書工作無論如何,都是要給到自己的人做的,從別的地方借過來的人頂多打一下雜,我特意問了程當家,程當家也說,當初向周當家借人的時候,他已是明確說了,給他一些可以打雜的人便是。

然而周當家卻把會寫字算賬的施文峰派了過來,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我後來問了周當家,周當家卻說,是施文峰自己找上他,請求調過去的,說是想鍛煉一下自己。

然而,華管事,你猜怎麼著?我又問了先前天逸館裡跟施文峰一起共事的夥計,他們說,施文峰先前從沒有表露出想借調去杏林堂的意願,甚至當他們調侃會被周當家調過去的,都是店裡一些不怎麼重要的人時,他也應和了一兩句,這樣一個人,怎麼看,都不像是會主動提出要要去杏林堂幫忙的人。

施文峰突然改變主意,並向周當家毛遂自薦的日期,是二月十日,這說明,在那之前,他定然跟指使他投毒的人聯繫過,是那個人讓他突然改變了主意。”

徐靜越說,華文的臉色就越是難看,只是,他依然努力穩着自己的臉色,希望徐靜說這些話,只是為了詐他,並不是真的找到了什麼證據。

而且,她怎麼可能真的找到了什麼證據,他一直以來,行事都十分小心。

怎麼可能讓她找到什麼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