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洋洋洒洒,馬信的一番話當即就引起了大帳中的眾將的連聲稱道。江浙明軍是他們效力的軍事政治集團,每個人都是從微末被陳文一步步簡拔而起,就算是馬信在浙江的綠營里當年也就是個沒有大官兒作靠山的尋常武將,現在他們都是麾下數千、上萬的名將大帥,江浙明軍的世襲軍職和軍功田土他們也是受益最大的那一部分,自是盼望着這支軍隊越來越強,陳文的地位越來越高,而他們也才能就此水漲船高。

聽着這番侃侃而談,看着那些期寄的目光,腳下已經踩在貴州的大門外了,而過了貴州就將是雲南,那裡正是永曆的行在,而此刻的永曆麾下也只有李定國和劉文秀以及那數萬西南明軍而已,戰鬥力也未必能夠高出孫可望的駕前軍。

“或許,真的可以將他們一鍋端了。當年的朱元璋能如此,我一樣可以這樣去做。”

一戰擊敗李定國這樣的蓋世名將,進而逼迫大明天子禪讓,就此建立新朝,改良政治。慾望在心頭升起,但是到了下一秒卻又生生被陳文壓了下來。

他現在的整體實力確實是長江以南的最強者,就算是消滅滿清照着現在這個勢頭也只是遲早的事情。如果真的那樣做了,無非是多在南方折騰幾年,與夔東、鄂西的山溝溝里的夔東明軍,與局限于海島上的鄭成功,與內部的反對派比如張煌言,或許還有將會被趕到邊境的李定國和南狩緬甸的永曆……

然而,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是不是也要出動數萬大軍圍剿夔東的山區,降者免死,不降的就連帶着男女老少一起殺死在茅麓山上;是不是也要在東南沿海遷界禁海,不惜殺上幾百萬人,只為了遏制鄭氏集團從沿海地區獲得的補給和商品;是不是也要將張煌言拉到杭州的教弼坊去斬首示眾;是不是也要將李定國趕到瀾滄江畔,致使其鬱鬱而終,最後喊出那句“寧死荒繳,勿降也”?

真的到了那時,是不是也要逼着緬甸交出永曆,然後由一個部將用弓弦將其勒死在逼死坡上呢?!

“或許因為是漢家自身的改朝換代,並非是蠻夷竊取華夏,未必真的會有那麼多選擇寧死不屈的英雄,比如夔東的大順軍殘部,比如大西軍中的大部分武將,就這些流寇而言,沒了夷夏之防,單純的漢人內部的改朝換代又會有幾個如李定國那般的死忠。但是如果我真的那樣子將所有的反對者都殺掉,那與我這些年一心一意想要消滅掉的滿清又會有什麼區別?”

明王朝的很多痼疾是在體制內無法解決的,但是內訌卻還是能免則免。深吸了一口氣,誘惑的香甜在心頭消散,恢復了那份堅定的陳文默默的對心中的自己說道:“已經在士紳的唾罵中忍到了今時今日,為何不再努把力去創造一個更好的未來。那麼既然如此,又何必急於這一時半刻呢?”

重新堅定了決心,陳文也恢復到了原本的計劃所需的節奏之中。對被俘人員的審查,對繳獲物資的整理,這些事情都有各部門的軍官負責,而陳文則一邊招待那些被俘的軍官,一邊等待着騎兵的後續消息以及更多的俘虜的到來。當然,更重要的還是在於,秦藩大軍已然覆沒,現在正是大舉殺進貴州的不二良機。

第二天一早,陳文便在讓被俘的輔兵吃了一頓飽飯之後,發放了幾天的乾糧將其盡數釋放了。

這些人不具備威脅到江浙明軍的能力,與其在這裡浪費糧食,不如給他們一些糧食、乾糧什麼的勸其自行返鄉要更加符合陳文的利益。

相比輔兵,戰兵是不可能就這麼放了的,陳文修整了一日就帶上這些戰兵進入貴胄腹地。不過此前陳文並沒有去將戰兵的私人物品剝奪,只是收繳了武器、甲胄這些容易對江浙明軍將士造成威脅的物品,此間親眼看着輔兵得以釋放,秦藩的戰兵在得到了等待命令釋放的消息,也紛紛安下了一些心。

說到底,大夥都是明軍,上層的利益與他們這些小兵又有多大的關係,甚至就連秦藩的中高層軍官對於孫可望的作為也並非沒有反對者,否則也不會有歷史上孫可望內犯雲南,結果一旦真刀真槍的開打了,以白文選為首的大批高級軍官便紛紛玩起了陣前起義的花樣,此前帶着十四萬大軍出了貴州地界的孫可望等到一戰打完,就只能帶着一百多的家人、親信和護衛遠走湖廣,向洪承疇投降的千古奇聞。

大軍啟程,陳文帶了豫章、餘姚和四明這三個師,現在大敗十四萬大軍的勢頭已然產生,剩下的只會是零星的小規模作戰和政治博弈,丹陽師便可以在留下一部分守衛此間之外,將湖廣南部的那幾個尚在孫可望部下手中的府縣盡數收復了,也省得地圖上總有那麼一片礙眼的東西。

“閑來無事,鄂國公可願與本王聊聊這貴州的山川地理走勢?”

“敗軍之將,不敢當越王殿下如此稱呼。”

鄂國公馬進忠,綽號混十萬,乃是崇禎朝的陝西流寇出身,後來兵敗降了左良玉。但是等到左良玉身死,左夢庚降清之時,馬進忠和與其並稱為王馬的王允成卻跑到湖廣跟了何騰蛟,並沒有像張勇、李國英、金聲桓那批人似的降了清軍。

接下來,王允成一度降清,馬進忠則始終在湖廣戰場上為明軍效力。後來李定國桂林大捷,孔有德也曾動過借王允成和馬進忠的關係向明軍投降的念頭。但是在接下來的衡陽大捷之中,作為一支負責攔截清軍的偏師的主將,在發現另一個主將馮雙禮受命孫可望而自行退兵之後,馬進忠也選擇了退兵,衡陽大捷才沒能收全功於此一役。

不過,此人卻並非是孫可望的死黨。如果沒有陳文的多此一舉,孫可望內犯雲南,陣前起義的那群高級軍官里也不會少了他馬進忠這一號,尤其是在此前他就已然被孫可望冊封為嘉定王的情況下。

陳文以鄂國公相稱,用的是永曆朝廷冊封的爵位,有此稱呼,馬進忠也算是長舒了口氣,陳文顯然是沒有動殺他的心思。

“越王殿下乃是國朝親王,但有所問,末將自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聽到這話,陳文點了點頭,繼而向馬進忠問道:“本王聽說,這貴州是地無三尺平、天無三日晴、人無三分銀,可有此事?”

陳文所言,乃是外省人對貴州的形容。前兩句說的是天氣惡劣、晴雨莫測、山路崎嘔、絕少平原,其天氣、地理情況如斯,後一句便是因為這等客觀環境之下,從而早就了貴州一省的貧困。

無論是現代還是古代,平原地形無不是更適宜農業生產。江南如此,湖廣此前也着“湖廣熟、天下足”的說法,便是河南在明末大亂之前也的糧食產量也並不算少。而貴州這個省,卻恰恰是明時中國唯一一個沒有平原作為支撐的省份,在後世得到旅遊業的開發之前,貧困幾乎是不可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