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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漢子是土生土長的五道坊人,上一代就紮根在這裡,對這一片門兒清。.`

這個人叫謝文東,是一家茶館的小二推薦的,那小二新來京城不到一年,拿了賞錢總要辦事,可他還說不出什麼,於是推薦此人——有什麼事問他就行。

此人從小就不學好,偷雞摸狗的,大錯不犯小錯不斷,五道坊的街坊鄰居,就沒幾家沒被禍害過的。

後來此人迷上了賭博,將家裡的房子輸了,老婆也賣了,街坊鄰居借錢借了個遍——連新鄰居都不放過,借得着就借,借不到就偷,反正他身無長物,也不怕人逮到。

而且這傢伙大運特別好,進了兩次捕房,沒過多久就遇到兩次大赦,繼續出來禍害。

茶館的小二,還真沒介紹錯人,謝文東是真正的五道坊通。

不過李永生找到他的時候,一開始談得並不愉快,這廝甚至很囂張地發問:知道我是誰嗎?咱們找個小巷,進去好好談一談?

此人也有點底氣,因為他是制修——肯定是社會上混到制修的,至於說是什麼機緣,那就不好講了。

小巷裡談話的時間很短,滿打滿算十來息,慘叫聲就傳了出來,再然後,這位就鼻青臉腫地出來了,一臉諂媚的笑容。

不過他的制修修為,真的有點水分,李永生想請他進酒家詳談,店小二根本不讓這人進來——小夥子,你買單也不行,大家看到這廝。真的壞胃口啊。

所以兩人弄一壇酒,兩碟小菜。蹲在酒家門口吃喝。

李永生其實一向看不慣此類人,在博本院的時候沒辦法。怕地賴子惦記上,在這裡遇到,直接就飽以老拳。

但是他還不能不請對方喝酒,想要獲得正確的消息,光靠打是不行的。

這地賴子沒有瘦竹竿馮揚那麼滾刀肉,但也不是師季峰那種膽小鬼,吃了一頓拳腳之後,他說好幾天沒喝酒了,你請我幾頓。.??`我就說多少。

京城夏天的雨,通常都比較簡單粗暴,房檐下的飯菜里,都落了一些雨水進來,不過地賴子並不嫌棄,興高采烈地吃着,同時講述着五道坊這十數年的變遷。

按他這個**,起碼得十來八頓酒,不過李永生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對方肯講,他就肯聽,時不時還開口問兩句。

雨大?那也不怕,盛夏的雨。正好降溫。

地賴子正說得興起,猛地一頓,站起身就跑。沒有任何的徵兆。

李永生扭頭一看,卻見四五個漢子追了上去。他苦笑着搖搖頭——這廝的人生,果然是好精彩。

他不着急跟上去。反正地賴子能脫身的話,還要找他來喝酒,脫不了身,也只能怪那廝運氣不好,通曉五道坊事情的,又不止那廝一個。

他做了兩種假設,真沒想到還有第三種。

一炷香之後,那喚作謝文東的地賴子被人拖了過來,雨很大,地面有積水,他是真的被人從地面上一路拖過來的。

拖人的是兩條壯碩的漢子,還有一條漢子手按腰間的刀柄,左顧右盼地警戒。

打頭的,卻是一個精悍的齙牙漢子,他打着雨傘,走到李永生面前,呲牙一笑,“你是三手謝的掌旗?”

李永生看着他,緩緩搖頭,“掌旗什麼的,我不懂,我跟他說點事。”

“說尼瑪的事,”按刀漢子走上前,一腳就踢翻了兩個菜盤,他獰笑着發話,“三手謝欠我們兩百銀元,給個交代吧。”

“你這話說得奇怪,”李永生的眉頭一皺,“我就跟他要點消息,請他吃個酒,他欠你們的錢,關我什麼事?”

“你是不打算給了?”漢子獰笑着發話,“先禮後兵,這可是給你面子,到時候拖着你走,你可就不好看了。?.?`”

李永生想一想,從腰間拿出一塊牌子來,“我是朝陽大修堂的修生,今天第一次見謝文東,我是托他找人。”

按刀的漢子扭頭看一眼打着雨傘的齙牙——京城的人都知道,朝陽大修堂的修生,可不僅僅是本修生那麼簡單。

“少尼瑪扯淡,”齙牙漢子冷笑一聲,走上前用雨傘尖捅一捅李永生,“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信不信我扒光了你的衣服抵債?”

他其實也知道,朝陽大修堂的修生,在京城裡有多麼難惹。

但是他的思維陷入了一個誤區,因為他認定,三手謝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

謝文東在五道坊禍害街坊鄰居時間不短了,居然沒攤上什麼大事,那就是因為此人招子亮,惹不起的人絕對不去惹——一旦惹了,他那尿性根本扛不住。

而這個年輕人,會請三手謝喝酒,那就肯定膽小而腰板不硬。

膽子是天生的,腰板是底氣,這兩者都沒有的話,就算是真的朝陽大修堂的修生,齙牙照樣敢動。

而且謝文東也說了,此人是外地的,來五道坊找失散多年的親屬。

你要是能去神泉找親戚,大家絕對退避三舍,哪怕去朱塔找親戚,大家就都要掂量一下,來五道坊找親戚——那算什麼玩意兒啊。

齙牙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直接上前威脅——你眼瞎到跟三手謝喝酒,也不能怪我。

憑良心說,三手謝欠齙牙的錢,本金早就還清了,差的就是利息,而這利息利滾利的,到底欠多少,別說三手謝,就連齙牙自己都算不清楚。

不過齙牙有賬房,他也無須操心,專業的事兒,交給專業的人來做,他知道自己不虧就行。

齙牙也知道,三手謝現在根本還不起這兩百多銀元,但是債肯定要追,不追的話,在京城怎麼混?

事實上他也在意,謝文東能從哪裡搞到錢?

三手謝原本就是欺軟怕硬之輩,這廝能找到錢的路子,他不介意插一腳。

像眼下就是這麼個情況,外地來的年輕人,在京城找親戚,關鍵是還有錢,這樣的肥羊,不宰一刀,他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

“嘖,”李永生無奈地咂巴一下嘴巴,我怎麼就這麼能惹事呢?好端端地請人喝酒問幾個問題,都要被人找上來。

可是他不想再動手了,要不消息傳回修院,自己的名聲也太不好了。

於是他抬手推開那傘尖,淡淡地看齙牙一眼,“別動手動腳的。”

然後他又看向謝文東,“跟他們說明白,我跟你只是偶遇。”

“大哥,我都快被打死了,”謝文東躺在地上,有氣無力地回答,“咱們交往一場,你先幫我墊十塊銀元好嗎?先把這一期的利息還了。”

“嗯?”李永生眼睛一眯,臉也冷了下來,“叫我大哥,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

“我一直都叫您大哥啊,”謝文東顧不得那麼多,今天不能從這肥羊身上刮下點油水的話,他可就慘了,“您大名叫什麼,我哪裡敢問?”

李永生的臉色,越發地冷了,在他看來,這已經是兩撥人合夥謀算自己了。

可是如非必要,他是真的不想動手啊,他看一眼齙牙漢子,淡淡地發話,“告訴你,你惹不起我,現在我不計較你們踢翻我的菜盤,把人留下馬上離開,我就當事情沒發生。”

他的語氣很平淡,但是相當地自信,只要對方眼不瘸,就能品出味道。

齙牙一行人長期在京城市井廝混,眼力那是沒得說——沒眼力的早就混不下去了。

按刀的漢子首先就遲疑了:這一份自信,還真不像裝出來的。

可是三手謝明明說了,這廝在京城並無親友,於是他一扭頭,看向自家的老大。

齙牙也有個微微的錯愕,然後他就冷冷一笑,“蹲在地上喝酒的人,我還真是惹不起,你在京城這麼拽,居然身邊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簡直是真君的做派……你嚇死我了!”

按刀漢子也反應過來了,沖李永生微微一笑,“好了,真君大人,你這麼拽,還能罩不住自家旗頭?本期利息十塊銀元,只要十塊,你給我們面子,我們當然給真君面子。”

李永生心裡這個惱火,也就不用說了,他真不知道謝文東欠了對方多少錢,對現在的他來說,十塊銀元不算多大事,“我出十塊銀元,今天的事兒就揭過了?”

若是真能找到永馨的話,送對方十萬銀元……送百萬銀元也不算多大事。

按刀的漢子呲牙一笑,“空口說白話可不行,你得先把錢拿出來啊。”

“咦?”李永生眉頭一皺,然後,居然泛起一絲奇異微笑來,“我讓猜一猜,我給你十塊銀元的話,估計還得再交一百九十塊銀元……反正我看起來很好欺負,對吧?”

“哈哈,”按刀漢子大聲笑了起來,他原本就是一身短打扮,站在雨中仰天長笑,那做派,真是要多張狂有多張狂了。

然後他看向李永生,大聲發話,“做人掌旗,小弟的恩怨就得擔當起來,你說是不是?”

自從對方答應出十塊銀元,他就已經確定了,這果然是冤大頭——沒錯,那還十塊的利息的說法,原本就是一種試探。

你若真的牛逼,絕對不肯答應還十塊銀元,你若沒底氣,十塊銀元肯定不算完,總要榨乾你丫的才好。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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