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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安局是司禮監的禁臠,寧致遠絲毫不懷疑,如果他敢在這方面發言,魏岳就算當下不表態,早晚也會讓他付出代價。

這個李永生,你太不懂事了。

寧致遠很清楚,自己插手御用監,已經是得罪了司監范含,不過范含是先皇心腹,倒也不要緊,正經是軍械局掌握在范含手上,今上雖然不說,其實心裡也不喜。

但是范含加魏岳的話,兩個人的夾擊,絕對是他無法承受的——魏岳一個就夠他受的。

所以寧致遠心裡暗暗決定,你若真是堅持要求這個條件,我不介意也強取豪奪一次。

李永生卻是沖他微微一笑,“寧公公可能不太清楚,其實這個自行車,是我跟北極宮的張大人,共同研究出來的,是不是啊張大人?”

張木子正站在那裡看好戲,心說這李永生要那幽州藝術修院的胡畏人,果然算計不錯。

現在猛地聽到,他將自己點了出來,就是一愣。

待看到李永生轉頭看過來,寧致遠也將頭轉過來,她沉吟一下,微微頷首,“是的。”

寧致遠知道,李永生身邊有道宮中人——他和魏岳的關係尚可,很多消息對他來說不是秘密。

眼下這個默契被戳穿,他也微微怔了一怔,然後點點頭,“原來是這樣……那又如何?”

用地球界比較流行的話來說就是,北極宮是很吊,但是,關我鳥事?

李永生沖他笑一笑,露出了白生生的牙齒,“寧公公能從北極宮手裡得到這個技術,是很不容易的。”

寧致遠頓時就呆住了,好半天才笑了起來,“確實不容易,你還要點經濟上的補償嗎?”

“我們朝陽大修堂,想要開個廣播電台,我也入籌了,”李永生撓一撓頭,“我把技術獻給政務院了,他們似乎有點不同意見。”

“那你開唄,”寧致遠一擺手,淡淡地發話,“把你們朝陽的負責人叫過來,我跟他說一聲……今上一直勤於國事,沒什麼娛樂,要把這個電台搞好。”

聽說是御馬監寧致遠相召,武修總教諭張岩屁顛屁顛地趕了過來。

雖說朝陽大修堂的修生,是很討厭內廷的,認為一幫殘缺的閹人左右朝廷事務,是中土國的恥辱,但是張總諭很清楚,閹人可以壞事,也可以成事。

寧致遠簡單地說兩句,就拿着自行車設計圖和樣品走了。

張岩有心問一問,李永生你這工作咋做的,怎麼就能讓當紅炸子雞寧公公出面授意?

但是看到一院子的閑人,他還是選擇了閉嘴,轉身張羅廣播電台的事去了。

看到院子里沒啥閑人了,張木子忍不住了——現在她的身份,現場的人都知道了,不知道的人,也猜到了。

於是她出聲發問,“你剛才為啥非要說,是我和你一起研究出來的自行車呢?”

李永生心情不錯,他的算計成功了,於是微微一笑,“你猜?”

“我剛才可是很配合你的哦,”張木子急眼了,也顧不得還有外人在場,就耍一下小脾氣,“我紅塵歷練,不懂的就要問,你這什麼意思……利用過我就不管了?”

“好了,不用吵了,”李清明出面和稀泥,“小李剛才利用了一下北極宮,很不錯,非常有深意,我也是看得大開眼界。”

“具體點兒,”張木子不耐煩地發話,“李將軍你當年擒拿伊萬國王弟,跟我北極宮也有點交情,不能不認吧?”

李清明頓時語塞,他來朝陽第一眼就認出了張木子的身份,還自詡說十方叢林的人,他隔着一里地都能認出來,就是因為他的成名仗,確實得到了道宮的支持。

沒錯,他帶的三千人,死得剩下三百人,俘虜了伊萬國的王弟,還能囫圇着回來,不僅僅是軍隊拚死的功勞。

出力的除了十方叢林和子孫廟,也有北極宮直屬道長。

他對道宮的態度是複雜的,一來他身為軍人,不宜勾連道宮,但是他確實也欠道宮人情,沒有道宮的話,別說成就了,能不能活下來,那都是疑問。

張木子雖然是小輩,他真的無法叫真,只能笑一笑,心說有些東西點破了,還真不好。

“你沒有發現,御馬監插手這件事是不對的嗎?”

李清明是個率性的人,但是他的智商也絕對夠用,冷眼旁觀,他看清了很多東西。

“寧致遠着急插手軍械局,其實是很冒險的,御用監范含並不好對付,當然,他可能有他的用意,但是永生把朝安局扯進來,他還不得不面對魏岳……”

“這種時候,擱給我是他,也會覺得永生過分。”

“但是永生把道宮扯進來,這就是絕對神妙的一步棋,寧致遠……他在跟道宮爭奪技術。”

“這時候,內廷內部的爭權奪利,就是小事了,他雖然得罪了范含和魏岳,但是同時,他從道宮手裡搶到了技術……換給范含和魏岳,他們敢這麼做嗎?”

張木子聞言,頓時熱血上頭,不屑地冷哼一聲,“他們可以試一試嘛,看我道宮的東西是不是這麼好搶的。”

“對啊,道宮的東西不好搶,我都沒膽子搶,”李清明笑着發話,“但是寧致遠搶到了,你說這個成績,值不值得鼓勵?他跟范含和魏岳的矛盾,在這樣的成績面前……黯然失色啊。”

張木子呆住了,好半天才點點頭,“確實,我道宮就有這樣的威懾力。”

“他談成了,”李清明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若是魏岳,敢跟他計較嗎?”

張木子愣了好一陣,才轉頭看向李永生,一臉的不可置信,“你把這些都算到了?”

“我也沒算那麼多,”李永生淡淡地笑着,“就是覺得,咱道宮在這件事里,還能掙錢。”

“還能……掙錢?”張木子覺得自己的三觀,在腦海里急劇地顫抖着,很有點大廈將傾的感覺,“我沒看到有掙錢的門路啊。”

“你記得配合我就行了,”李永生也不解釋太多,就算他是觀風使,也不能保證別人都按照他算計的路數走。

事實上,他上次跟圖元青的配合,這次跟張木子的配合,都是在沒有告知對方的前提下發起的,所幸的是,這兩位在事件中,配合還都算默契。

圖元青那次,是圖教化長有那樣的心性,這一次,卻是全靠張木子買他面子了。

他並不確定,下一次張木子還會買他的面子,既然是這樣,他索性不說話了。

但是張木子身在紅塵歷練,肯定要琢磨這個事情。

道宮對於錢財並不是很看重,修道者更在意的是各種資源,當然,誰也不會覺得錢多燒手,她仔細想了想,覺得自己實在搞不明白,道宮如何能在這件事上掙錢。

難道我的智商,真的趕不上李永生?不知不覺間,她對李永生的認識,已經不僅僅是那個“瘸真君的有緣人”,而是上升到一個“算路很深的年輕人”。

真的,他的算計,尤其在今天的表現,令她這個少履紅塵的人,大開眼界,一時間她都生出點擔心來——這傢伙要算計我的話,恐怕我絕對逃不脫。

總算還好,以她對他的了解,這傢伙很少做出格的事兒,基本上屬於人畜無害的那種——要知道這傢伙為了保同窗,甚至拿出了一張赦免卡。

當然,後來順天府捕長張曉宏還回了一張三年的赦免卡,但是李永生當時出手的時候,可沒想到這一層。

仔細想一想,她覺得有些話還是說得明白點好一些,於是當天晚飯之後,她邀請他出去走一走,順便就說出了自己已經告知經房的講師,柳真人對這個玉佩也挺感興趣。

李永生聽得有點無語,你從我這兒拿什麼,都要向北極宮彙報,活得累不累啊?

不過他對此也沒什麼抵觸,就說研究歸研究,別耽誤我的正經事就行。

“柳真人在陣法方面,是很厲害的,”張木子一本正經地解釋,“你若是願意跟他交流,說不定他能幫你改進陣法,到時候能擴大搜索範圍的話,豈不是有利於你找人?”

我用得着他幫我改進?李永生心裡才生出這個念頭,就硬生生壓了下去。

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是上界來的不假,但是看看吳小女,一個活在底層的市井婦女,都有自己的生存智慧,就知道沒有誰是可以被小看的。

於是他笑着點點頭,“反正我知道的也不多,柳真人願意幫忙的話,我肯定歡迎。”

若是柳麒真的願意參與,其實他玉佩上這個陣法,還是可以改進一下的……

與此同時,內廷司禮監,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正在面無表情地聽着下屬的彙報。

他就是司禮監掌印太監魏岳,內廷當之無愧的第一人,相貌相當兇惡,卻總喜歡擺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態度。

跟普通太監文弱的形象相比,他算是個另類,這相貌不用化妝,走出去就是妥妥的****老大——他甚至還有鬍子,雖然不多,也經常得刮一刮。

聽完下屬的彙報,他眼中閃過一道寒芒,“寧致遠這廝……果然野心不小,竟然敢對軍械局下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