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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南公外子覺得,這個姓李的本修生,實在有點迂腐得過分。

不過對上這種人,他也沒太好的辦法,少不得派人將佔地文書取來,註明贈送給煙霞觀。

——這塊地,早晚是要給煙霞觀的,倒不如直接寫明,如此一來,起碼能安撫本地的十方叢林,沒準還能得到幾句好話。

至於說將文書贈送三茅廟,挑起兩者之間的矛盾,他也想過,但是非常遺憾,這不現實。

先別說挑動道宮之間的矛盾,是不是鎮南公府承受得起的,只說他們最頭疼的李永生,人家根本不是道宮中人!

為今之計,就是先把文書送出去,徹底解決了旱災之際,與民搶水的的問題,剩下的……就算鎮南公府有些事做得出格,那也都是過去的事了。

嚴格來說,天家對兩公三侯之類的功勛家族,還是相當寬厚的——起碼欺負黎庶不算大事,正經是往地方官府或者軍隊里插手,那才是大忌。

所以他將文書和贈與證明留下之後,轉身就走了——接下來李永生你想怎麼辦,那也隨你了,反正最大的把柄已經沒有了。

張木子是晚些時候回來的,看到這文書的交割手續,也是氣兒不打一處來,“現在知道縮了,早幹什麼去了?”

她做功德做到一半,不得不收手,心裡的惱怒可想而知,雖然現在可以繼續做下去了,但是她若是就這麼認了,旁人就都道北極宮好欺了。

倒是任永馨悄聲提醒她一句,“人家贈與的對象是煙霞觀,您要計較的話,馮真人面子上,須不好看。”

張木子一想,確實也是這個道理,她雖然是上宮中人,但也不能太不把十方叢林當回事。

煙霞觀得了地,對她來說無所謂,功德肯定能繼續做下去,不過她若再斤斤計較,不說馮真人,沒準煙霞觀的監院麒真人都會心裡不高興。

“這些紅塵中人的算計,還真令人噁心,唉……永生,可以重新搭建陣法了吧?”

李永生當然沒問題,不過,當知道他要動手的時候,不光是馮真人和李玉峰,煙霞觀和三茅廟都來了好些人旁觀。

搭建陣法,用了足足三個時辰,這還是他曾經搭建過一遍,而那些聞訊趕來的道友,就瞪大眼睛在旁邊看,恨不得拿塊留影石出來,將一切統統記錄下來。

當張木子摸出赤色靈石,打算放到陣眼裡,啟動陣法的時候,煙霞觀都講馮文艷真人拿了一塊靈石走上前,笑着發話,“好了,我們襄助張道友你一把,成就這番功德。”

煙霞觀監院胖子麒也在場,這塊靈石還是他拿出來的,算是煙霞觀的廟產,他也笑着發話,“張道友做功德受阻,是我煙霞觀的不是,這靈石算是我們的歉意了。”

經過前幾日的觀察,他們已經發現,靈石消耗得極少,那就不介意這點支出了,同時,張木子早晚是要離開的,與其到時候更換靈石,不如現在直接用了,沒必要那麼小家子氣。

當陣法再次激活,冰洞里的寒氣,在一個時辰之後,明顯地加強,守在洞外的通義鎮黎庶,齊齊地發出了歡呼聲。

與此同時,天使奧斯卡在芙蓉城裡摸着下巴盤算:這尼瑪……該去哪兒視察呢?

他在巴蜀郡視察了已經三十餘天,很多地方跑了都有三次了,跑得太多也不合適——不能按住一隻羊,使勁薅毛啊。

所以他凌晨回到了芙蓉城,但是一覺醒來之後,意識到沒地方收銀子了,這讓他感到相當失落。

正琢磨呢,有人來報,說通義鎮發生了一些事情。

他細細了解一下之後,輕咳一聲,“通知鎮南公,洒家今天去他的封地視察!”

公爵封地,一般沒人去視察的,這是對一個公爵起碼的尊重,那裡其實就是私人的地盤,不管豐收還是大災,都是人家自己的事兒。

所以奧斯卡從來就沒動過這些腦筋,內廷跟勛貴接觸,是比較犯忌諱的事兒。

不過他真要視察,也沒誰攔得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就這麼簡單。

鎮南公府接到這個消息,直接蒙圈了,內廷來我公爵封地查抗旱?

對於內廷的天使,他們是知道的,但是堂堂的公爵,真的不需要在意這樣的人,公爵去了郡守府,郡守還得出來迎接呢。

鎮南公着人了解一下,就知道了內廷天使的情況:非常貪財,假裝為天家殫精竭慮,實則是借調查抗旱情形,大肆斂財。

但是慢着……這個御馬監,是怎麼回事?往常不是司禮監的嗎?

哦,對了,此次大旱,有兩個馬場也受到了影響,御馬監來人也正常。

可是,為什麼我總覺得哪裡有什麼不對呢?

鎮南公冥思苦想半天,終於想起來一件事,於是着人將世子喊了過來,“朝陽大修堂那個修生,是跟御馬監關係不錯?”

“是,”世子的雙腿,抖得跟篩糠似的,他已經聽說御馬監要來視察,心裡別提有多恐懼了。

鎮南公狠狠地瞪他一眼,“你早產的時候,我怎麼就讓你活下來了?”

不過到了這個地步,再說別的也沒用了,先出大門迎接天使吧。

按說奧斯卡只是御馬監的一個小官,能當得起知府的迎接,若是郡里的同知肯出面,那就是給御馬監面子了。

往日里天使來鎮南公府,不管是來自內廷還是三院六部,基本上也就是世子出外迎接。

鎮南公不是不能出迎,他出迎,來的得是范含、寧致遠這個級別,最起碼得是十二監的都監之一——副職都不夠格。

這次他居然破天荒地出來迎接一個小太監,可見他有多麼惶恐了。

奧公公是非常懂禮數的,見到公爵的儀仗,立刻就主動下馬,緩緩前行,而且還笑着發話,“驚擾鎮南公了,本不欲如此失禮,怎奈身負天家事,實在是多有得罪。”

“天家如此關心老臣,實在是惶恐,”鎮南公眼睛微紅,異常地動情,“去歲進京,我曾向天家允諾,願為巴蜀郡事務肝膽塗地,此番大旱,實在是我的罪過……”

你倒是敢吹牛,奧斯卡心裡冷哼一聲:你若是能讓巴蜀郡大旱,因果殿直接就抹殺你了。

不過表面上,他還是要笑眯眯地回答,“天災而已,爵爺不必自責,洒家此來,也是看一看爵爺領地里,抗旱情況如何,順便查一查,有沒有違規接納流民。”

握草,你要不要這麼狠?鎮南公的嘴角,抽動一下。

一般而言,在物質匱乏的社會裡,大災之下必有流民,而這些逃難的丁口,通常會被大戶人家覬覦。

但是在本朝,因為有嚴格的戶口制度,出行還要有路引,這個現象不太多見,當然,說杜絕也是杜絕不了——日子過不下去了,賣兒賣女不是正常嗎?

賣到最後,自家也能賣。

不管怎麼說,本朝比較注重民生,擅自接納流民的現象很少,至於說公侯之家,就更少做這種事了,一旦被發現,扣個謀逆的帽子太容易了。

——誰知道這些人是收納的流民呢,還是陰蓄的私兵?

鎮南公對奧斯卡這麼說,是相當地不滿,不過還沒辦法計較,這是天家使者的特權:警鐘長鳴是非常有必要的,反正又沒說你就是收納流民了。

事實上,鎮南公的封地里有礦產,那裡還真有點來歷不太清白的苦力。

對於奧公公的話,鎮南公一笑了之,然後趁兩人並肩行走之際,他從袖子里取出一件物事來,悄悄遞了過去,“奧公公久居京城,想必開銷不小……一點小意思。”

奧斯卡接過來,隨手打開看一眼,發現是一張順天府的房契,一個帶了十來畝院子的大宅子,他不動聲色地將房契揣了起來,微微一笑,“多謝爵爺厚愛,不過真的抱歉,天家的事,我總不能走個形式。”

其實要說他不動聲色,那才是扯淡,旁邊不止一個人注意到了這一幕。

但是那又怎樣?堂堂的公爵,給人送禮竟然不是在密室中,本來就不成體統了。

事實上,這只是鎮南公的見面禮,不等天使視察,就先送出去一份,這叫態度端正,也期望天使在找毛病的時候,稍微留點情,自己這邊好有空間斡旋。

若是沒有這個開門禮,奧公公尋出幾個大問題直接翻臉,那接下來就什麼也不用講了。

事實證明,奧斯卡今天還真是有備而來,一上午時間,就尋出三個大問題來。

其中最大的一個問題就是,鎮南公府引了一條小溪的水到老遠,來解決自家的農田澆灌,但是同時,他將小溪下流的水道堵了。

用公爵府的話來說就是,天氣大旱,顧不得考慮下遊了。

但是奧公公狐疑地問一句,“你將水引出這麼老遠,我感覺九成都漏到地下了吧?”

沒錯,那片地本來就不是用小溪水澆的,用的是兩口泉水,泉水幾近乾涸,才引來小溪水。

這樣引水的法子,不符合中土國的道德認知。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