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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王和李永生所料不差,兩天之後,調查結果出來了。

調查的結果,一如大家想像的那樣,朝安局還是給了太皇太妃足夠的面子,判定這只是一起江湖仇殺案,無非是案子大了一點,不小心又牽扯上了英王府的九公主而已。

他們給出的理由,也很是令人哭笑不得:要不是江湖仇殺案,曲阿杜家怎麼會有那麼多的子弟在場?

哦,對了,還有摩天嶺的弟子,北極宮的弟子,甚至九公主本人就是玄女宮的弟子。

事涉道宮,官府就提不起太大的興趣,也就是這一架打得太大,又涉及到了官府通緝的盜匪樂浪毒蛟,所以朝安局通知廣陵韋家:你們來順天府,給出一個解釋來。

對杜家,朝安局是同樣的要求:雖然杜家是自衛,但是這麼多修為高深者,貿然出現在塵世,也有點不合適,你杜家得派人來京城一趟,協商一下,怎麼有效地控制子弟在紅塵中的行止。

當然,真要說起來,杜家的待遇還是要好不少,官府只是要溝通一下,讓他們在紅塵中適當地控制顯示肌肉,對韋家,那可真是要說法的。

隱世家族是很超然的存在,如果只是隨便殺了幾個看熱鬧的黎庶,那還真不算什麼,不過顯然,韋家這次玩得有點過火,來京城解釋,也是慣例了。

解釋的對象,就是天機殿和因果殿,隱世家族若是不聽話,這兩個殿也有出手懲戒的能力。

一般而言,中土國不願意將隱世家族逼得太緊,起碼要掌握了大義名分才行,如若不然,惹得全部隱世家族不滿,一起發作的話,官府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不過英王對官府的處置,不報什麼幻想——須知調查事情的時候,天機殿也出手了,怎麼可能得出對方沒有傷害趙欣欣的動機呢?

天機殿自己都持身不正,自然也不會如何逼迫韋家。

依杜晶晶的判斷,韋家交出一名替罪羊來,再封閉山門十來二十年,基本上就算了結了——這點小事,不足以令朝廷橫下一條心來,毀滅一個隱世家族。

英王氣得都沒再來玄天觀,只是派了世子前來,說欣欣你忙完這一段時間,趕緊離開吧,天家是不逼咱家出手,心裡不甘啊。

然而,世子的一通抱怨,還沒有抱怨完,又有小黃門來了玄天觀。

他是來宣旨的,通知趙欣欣,今上對你說的襄王有反意一事,相當地重視,你跟我走,進宮說一說清楚,司禮監、御馬監、朝安局和軍情司都會參與。

趙欣欣火了,直接拒絕,誰想知道什麼,來玄天觀問我,我是玄女宮弟子,誰有膽子命令我去見他?

小黃門愕然,他看一看手上,確定自己拿的是中旨而不是廁紙,“天家着四監司共同審理,郡主你要抗旨?你是道宮的人,可也是咱皇族的人啊。”

“原來你們還知道,她是皇族的人?”李永生聞言冷笑,“為啥一說起來她遇刺,你們就強調她道宮弟子的身份,現在要召她的時候,就想起她是皇族呢?很精通無視大法啊。”

“說得好,”趙欣欣冷冷一笑,沖他豎一個大拇指,才又看向那小黃門,“還有,別一口一個‘咱皇族’,你不是皇族。”

小黃門愣了好一陣,才躬身深施一禮,“九公主責備得是,不過天家發下了聖諭,我是來宣旨的,就是個小跑腿,您心裡有氣,對那些大人物直接說,何必為難小的?”

“我是在為難你嗎?”趙欣欣冷冷地看他一眼,“我玄女宮弟子,沒有被人呼來喝去的習慣,你若再夾纏不清,真當我玄女宮不會殺人?”

“殺人的事兒,我來做,”杜晶晶從不遠處走了過來,她冷哼一聲,“這是我玄女宮弟子駐紮之地,本人巡值寮房,忝為執事,殺你不需要找理由!”

巡寮執事,原本只是巡視自家院落的,但是道宮中人也曾跟官府並肩作戰過,自家駐紮的地方,當然是自家維護。

而眼下趙晶晶雖然身處順天府,可是她現在住宿的地方,在玄天觀外,而不是借宿玄天觀,那麼她搭起的簡易帳篷,就可以視為玄女宮的駐紮之地。

巡寮巡視的是寮房,何謂寮房?簡陋的房舍!能有什麼房舍,比帳篷還簡陋嗎?

小黃門愣了一愣,狠狠地扇自己一個嘴巴,然後噗通一聲跪下了,不住地磕頭,“九公主饒命,我是奉旨而來,並無半點不敬,您不接旨,我沒辦法交差啊。”

早先他還仗着自己是天家派來宣旨的,想着要維護天家體面,不想太自毀形象,一直在硬撐着,這時候真是顧不得了。

趙欣欣看得眉頭一皺,有心繼續為難這廝,也覺得這是個可憐人。

可是不計較的話,她的心裡不舒服,於是輕咳一聲,“李掌柜!”

李永生走上前,沉聲發話,“別鬧了,大家都挺忙的,誰想知道細節,就來玄天觀了解……你這麼回旨就好。”

小黃門依舊不住地磕頭,“朝廷從無此先例啊,這是欺慢之罪啊。”

“朝廷也沒有號令道宮弟子的資格,”李永生冷冷一笑,“你這廝倒是滑頭,難道你不知道,自己現在所行,就是欺慢道宮之罪嗎?”

沒有欺慢道宮的罪名好吧?小黃門心裡清楚得很,但是他也不敢頂嘴,只是磕頭,“九公主既知有奸佞,總要揭發出來才好,要不豈不是辜負了您的一番苦心?”

要說這些做太監的,還真的是會說話,眼看對方不奉旨,就要激對方一下。

李永生呲牙一笑,“九公主已是出世之人,奉旨是不可能了,如果想知道,就來玄天觀,否則的話,九公主還要回玄女宮,那裡的日常任務很多,一半天就得動身了。”

既然今上對趙欣欣的檢舉不是很感興趣,要讓人主動去接受調查,那還真不如到此為止。

不過,他真的不相信,少年天子會對襄王無止境地忍讓,若是能得到趙欣欣的證據,對整頓朝綱,那也是極有用的資源。

趙欣欣也反應過來了,她冷笑一聲,“你只管去回,若是天家不感興趣,我也無意留在順天府聒噪。”

小黃門一聽,是真的不敢再說話了,又磕了兩個頭,轉身就走。

天家現在縱容襄王,打壓英王,內廷里哪個不知道?但是大家也清楚,天家不是不想收拾襄王,只不過力有不逮罷了,待太皇太妃大行,襄王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當然,在此之前,收集襄王的證據,適當地打壓一下襄王,那也是有必要的——深宮裡那個老太太雖然護短,可是有損於國體的事情,她是不會答應的。

簡而言之,今上能得到趙欣欣的親口指證的話,就又多了不少騰挪的餘地。

第二日一大早,七八輛馬車來到了玄天觀門口,隨行的還有近百名的軍士。

馬車沒有入觀,來到了趙欣欣駐紮之地,有小黃門高聲唱到,“內廷首輔、司禮監監司魏翁駕到,速速出迎!”

十幾座帳篷,沒人有什麼反應,該幹啥的繼續幹啥,不遠處的山腳,有人在衝著山岩小解,尿到一半,聽到聲音回頭看一眼,然後扭過頭繼續尿。

真的沒必要太在意,你在廟堂,我在江湖,本來就尿不進一個壺。

魏岳等了一等,很快就出了馬車,看一看毫無反應的人群,輕咳一聲,“算了,都是江湖中人,還是辦正事吧。”

然而,緊接着,他身後的馬車上,跳下一條英挺大漢,大聲喊了起來,“李永生,李永生……哥哥來看你了!”

李永生沒有帳篷,他也不習慣睡帳篷,就是在一柄陽傘底下打盹,聽到這話,忍不住眼睛一張,“寧公公……何勞你大駕?”

“屁的大駕,”寧致遠高聲笑着,就走了過來,“你我兄弟,說這個豈不是見外?”

周遭駐紮的,都是趙欣欣和杜晶晶的人馬,見到魏岳,沒幾個願意理會的——大家都不是在官府里混,圈子不同,何必硬融?

但是在這個圈子裡,李永生雖然修為不高,但是戰力着實折服了眾人,而且趙家的趙欣欣,和杜家的杜晶晶,都是對他另眼相看。

見到李永生跟人打招呼,大家都就動了起來,帳篷外的停下了手上的活兒,帳篷里的也鑽了出來,好奇地問,“這是誰來了?”

見到眾人這樣的反應,寧致遠越發地得意了,你魏岳是司禮監的司監又如何?

別的不說,在這一片兒,你號召力不行啊。

李永生也很給面子,笑着招呼一聲,“早知道寧御馬大駕光臨,我就該去路口迎着才對。”

事實上,他從心裡,還是比較待見這個御馬監老大的——此人的風評不怎麼樣,但是對他很不錯。

小人一個!魏岳見狀心裡暗罵,只會奉承。

不管怎麼說,寧致遠一下車,就直接招呼李永生,這讓他在一幫江湖草莽中,獲得了相當不錯的第一印象。

“十二監兩大監司光臨,真是不勝榮幸,”趙欣欣也從帳篷里出來了,面無表情地發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