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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實扮演的,是一個破落的伯爵。

雖然他的衣服尚算華貴,能出手打賞人酒水,但那也是他維持貴族形象最後的門面了。

別的不說,真正的伯爵,身邊哪裡會有柔然人種的管家?

不過公孫未明倒是將管家一職扮演得不錯,他面無表情地回答,“贏了當然會有賞賜,朗度伯爵的慷慨,整個大彼得堡都知道,當然,若是輸了,那準備就承受伯爵的怒火吧。”

一聽這個回答,眾多閑人就沒了興趣,“切,十塊銀元就想買個奴隸嗎?”

有些人聽不太明白,就紛紛跟身邊的人打聽,何謂伯爵的怒火。

其實這伯爵的怒火——嚴格來說是貴族的怒火,要求不算太苛刻。

簡而言之,一個貴族聘請別人,比賽什麼項目,若是被聘請者希望得到勝利的分紅,那麼,他們一旦輸了,就會自動成為貴族的奴隸。

其實這真的很公平,朗度伯爵只是想招聘個騎手,跑一場十塊銀元,但是騎手非要想分紅,那你想得到什麼,就要做好付出什麼的準備。

但是斯木克這裡,純粹就是惡棍集中營,這種要求他們並不認可。

李永生也是第一次聽說這種規矩,他正跟柔然奴隸低聲說話,猛地聽到公孫未明發話,“你,就是你了……想要當騎手嗎?”

李永生覺得不少人的眼光注視了過來,抬頭一眼,發現公孫未明正指着自己,忍不住愕然地一指自己的鼻子,“你在叫我?”

“沒錯,”公孫未明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只有細細地盯着他的眼睛看,才能看到他眼神深處,隱藏着些許的笑意。

這傢伙越來越過分了,李永生緩緩搖頭,“抱歉,我不差錢,更不可能成為別人的奴隸。”

公孫未明卻大着嗓門發話,“沒有人要求你一定承受朗度伯爵的怒火,如果你不想分紅,那麼……只有比賽而已,難道你怕了嗎?”

倒要看你打算玩什麼,李永生遲疑一下點點頭,“好吧,不過……這也僅僅是一個意向,我希望看到伯爵的駿馬,才能做出決定。”

公孫未明笑着點點頭,“這當然沒有問題……是這樣吧,尊敬的伯爵大人?”

張老實非常有風度地點點頭,並不說話,但是貴族氣質一覽無遺。

有了“朗度伯爵”的邀請,李永生和柔然奴隸非常輕鬆地進了斯木克,衛兵就當沒看到一般。

進城之後,李永生才低聲發話,“你倆,還真會玩兒啊。”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公孫未明哭笑不得地回答,“感覺就是伊萬人太好騙了……不過,這麼打聽消息,真的是很方便啊。”

我可沒覺得有多方便,李永生忍不住生出點不平衡。

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認,張老實這貨,真的是不一般,怪不得敢孤身進入異國捉拿逃犯,這手段真不是一般人能學來的。

正說著話,張老實一轉身,直接向一家酒店走去,公孫未明左右一看,速度比他還快,刺溜一下先鑽進酒店裡去了。

李永生循着他的眼光一看,才發現不遠處走來了幾個貴族小姐,都是跟海霏絲一樣的裝扮,起碼都是戴着寬檐面紗遮陽帽,有人穿着公主裙,卻也有人穿着獵裝和小馬靴。

李永生收回目光,上下打量一下這酒店,發現也不是很大,房屋是原木搭建的,甚至連樹皮都沒有剝掉,屋外豎著一塊牌子,上面寫着幾個簡陋的伊萬字。

“托克的酒店?”難得的是,他身邊的柔然奴隸,竟然識得伊萬字。

才一進入酒店,一股刺鼻的、令人窒息的臭氣撲面而來,有汗臭味,有腳臭味,有狐臭味,以及酒臭和口臭味……

可以說,你能想象得到的,人體能散發出的臭味,這裡全有。

李永生忍不住皺一皺鼻子,他不是個嬌氣的人,但也真有點受不了這裡污濁的空氣。

酒館不大,也就十來丈方圓,近二十張桌子,裡面有四十多號人,或坐或站,大聲喧嘩着。

公孫未明和張老實在牆角佔了一個小桌,勉強能擠得下四個人。

李永生也不客氣,帶了柔然奴隸走過去,徑直坐下。

他對這裡不太適應,但是柔然奴隸卻興奮得緊,眼珠不住四下掃視。

對於這傢伙來說,這裡就算是一等一的豪華場所了,就像山裡人初次見到五星級酒店一般,哪怕在柔然,這種地方也是相當罕見——畢竟柔然人是純粹的游牧民族。

而這柔然奴隸,更沒機會接觸這種地方了,他只是在別人口中聽說過。

李永生剛剛落座,公孫未明就抬起右手,打了一個響指。

一個酒保見狀,馬上跑了過來。

“四杯朗姆酒,”公孫未明大聲發話,又丟出一塊伊萬銀元,高聲地抱怨着,“該死的……為什麼又是男人過來,侍女呢?你家酒館的那個大屁股呢,我記得是叫索菲亞?”

換個柔然人敢這麼說話,酒館裡的伊萬人早就教他們學做人了,但是偏偏地,他說出來就沒事,甚至伊萬人都笑嘻嘻地看着這一幕。

那酒保接過來銀元,很無奈地看他一眼,“我家掌柜說了,你再騷擾索菲亞,他會把你下面的那玩意兒割下來,餵給狗吃……他是認真的!”

“是嗎?”公孫未明哈哈大笑了起來,“叫索菲亞端酒過來,我給你家掌柜的一個機會!”

“變態的柔然人,”酒保翻個白眼,一轉身離開了。

緊接着,酒館後門走進來兩個女人,都是三十齣頭的熟婦模樣,身材豐滿惹火,一個褐發的,個頭稍微低一點,一個紅髮的,卻是極為高大。

“索菲亞,這裡!”公孫未明一拍桌子,叫了起來,緊接着,其他人也大聲叫着、笑着,還有人在吹口哨,好像有人往池塘里扔了一顆炸彈一般。

“都給我閉嘴!”紅髮女子大喊一聲,很有點殺氣騰騰,“否則我會往你們的酒里吐唾沫!”

眾人先是一愣,然後就笑得更大聲了,還有人出聲挑逗,“哦,拜託來一杯加唾沫的朗姆酒,我喜歡索菲亞的唾沫!”

“你去死吧,你只配喝索菲亞的小便!”

“哈哈,小便也不錯啊,你這小白臉,根本不懂女人的好處。”

“奏凱,你好重的口味,不要說我認識你!”

柔然奴隸早就被這場面震撼得找不到北了,他根本沒注意,身邊的其他三人,嘴唇在微微抖動着,交流着消息。

李永生現在已經習慣了這裡的污濁空氣,就是“如入鮑魚之肆”的意思,事實上,他相當佩服公孫未明和張老實收集情報的方式。

觀風使自家是去找底層的牛鬼蛇神,按說能保證消息的靈通。

但是這二位直接走了上層路線,對底層的消息或者不太敏感,但是那些上層修者的消息,輕鬆就能問出來。

就在這時,酒館的門再次被打開,鶯鶯燕燕地走進來一大群貴族小姐。

這一刻,所有人都停止了喧囂,愕然地看向她們,酒館裡寂靜得可怕。

這種酒館,哪裡是貴族該來的地方?更別說貴族小姐了。

來這裡的貴族,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落魄貴族——正如朗度伯爵。

貴族小姐里,走出一個氣質不錯的中年女人,她四下掃視一眼酒館,迅速來到一張桌子前,微微一躬身,“見過朗度伯爵,我家小姐希望能得到您的管家。”

張老實輕啜一口手中的酒,將酒杯緩緩放下,又從上衣口袋裡抽出一塊雪白的手帕,在嘴上輕輕擦拭幾下,擦掉那幾乎不存在的酒漬。

做完這些,他才看一眼面前的女人,用略帶一點磁性的聲音發話,“請問夫人,你是什麼爵位?”

女人怔了一怔,才輕聲回答,“我是紅松男爵的未亡人,是鐵弗大公府上的禮儀女官。”

“那最多也就是個勛爵,”張老實緩緩地發話,聲音不高不低,“你打斷了我喝酒……這不是一個合格的禮儀官該做的。”

李永生看得有點想笑,張老實這廝,裝逼也裝出一定的境界了。

可是那中年女人卻有點受不了,她先是一愣,然後勃然大怒,咬牙切齒地發話,“我尊敬你,叫你一聲伯爵,若是你想挑釁大公的話,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了嗎?”

伊萬國是等級森嚴,但是一個伯爵,怎麼可能跟手握重兵的大公相比?更別說這伯爵是落魄的,那就不要怪大公府上的勛爵,也敢出聲威脅他。

張老實又拿起白色的手帕,在臉上擦拭一下,似乎是被對方的唾沫濺到了一般,然後輕聲發話,“小明,掌嘴!”

李永生的嘴角扯動一下,小明……好親切的名字。

公孫未明身子一晃,不見動作,就只聽到“啪”的一聲輕響,中年女人的臉上,頓時多出了一個紅彤彤的手印。

中年女人捂着自己的臉,愣了有四五息的時間,才尖叫一聲,“混蛋,你個劣等人,竟然敢動手打我?”

“你再叫,我不介意殺了你,”張老實慢悠悠地發話,“現在,離開我的酒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