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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欣欣根本沒有回應李清明的口信,聽完軍情司來人的話,她只淡淡地說了一句。

“我若是再出手幫助朝廷,有什麼臉去面對玄女宮死去的真人?”

軍情司來人聽到這話,十分地震驚,“九公主您這是何意?”

他倒也不是裝無辜,玄女宮真人遇襲一事,就連軍情司都被蒙在鼓裡——這種陰謀手段,根本就不是軍情司能策劃的,他們也沒這個權力策劃。

趙欣欣聞言,卻是勃然大怒,直接讓天姥雙殺將人丟了出去。

沒錯,真的是“丟人”,兄弟倆將那名代表,從山口的台階上,直接丟了下去。

這位倒也真的了得,滾落了五六百個台階,竟然還能站起身來——終究是司修來着。

他站起身來之後,雖然鼻青臉腫了,還大聲發話,“你們這是什麼態度,九公主不答應,我還要見李永生……李部長說了,有些事情,他也是豁出去性命才承諾下來的。”

這就是前些日子在京城郊外,李清明受李永生攛掇,最終決定,為了黎庶不受飢饉,他打算撇開內閣,私下出兵。

當然,這是李清明自己的選擇,但是相對於那些只看重烏紗帽、不在意天子是誰的官員來說,他的勇氣和責任心,絕對是可圈可點。

官做到他這個層面,熱血和良知之類的優秀品德,基本上就剩不下多少了,他能夠寧願不要帽子,也要堅持本心,實在是太過難得了。

他的話音剛落,空中飛來一年輕人,面容說不出地的英俊,他冷着臉發話,“你這些話,是李清明要你說的嗎?”

軍情司這位,卻是見過此人的畫像,忙不迭一拱手,大聲回答,“見過李大人,李部長並未明確示意,小子只是知道……若是三湘糜爛,也不是黎庶之福。”

擱給一般人,聽到這樣的話,難免會難以取捨,玄女宮固然受了委屈,但是李清明的要求若是得不到回復,也會生出太多的悲劇。

然而,李永生終非一般人,他冷哼一聲,“李部長的取捨,是他自己決定的,由不得你來代言,玄女宮的決斷,自有玄女宮的章法,我也無法影響,你我都不要做越俎代庖的事情!”

軍情司的這廝,卻是比較清楚李清明的底線,他並不為所動,而是大聲回答,“若是三湘生靈塗炭,便是李大人不遵約定,李部長能否遵守承諾,那也是兩說了。”

這話的份量夠重,但是李永生只是微微一笑,“我從未強迫他遵守約定,我和李部長相交,貴在惺惺相惜,若是強迫而來的約定,那真是不要也罷。”

這句話他說得輕鬆,但是事實上,他心裡也不好受,李清明若是因為這個,真的改變了主意,幽州郡的黎庶,甚至海岱和豫州郡的黎庶,都要遭殃了。

沒辦法,誰讓朝中是那麼一幫只知有己不知有人的官員呢?

可是李永生也不是願意接受別人脅迫的主兒,他非常看重黎庶,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就要事事將就朝廷——你趙家的江山,趙家的子民,你自己都不珍惜了,還要求我覺悟高?

他終究是上界下來的觀風使,哪怕本位面的上位者,都視黎庶為螻蟻,他更有資格這麼看了——在我眼中,你們這些上位者,也不過是螻蟻。

簡而言之,他認為玄女宮對朝廷暗算的反擊,和李清明的承諾,根本是兩回事,一個是對大勢的算計,甚至可以說是陰謀,而另一個則是個人的取捨。

說句更難聽的,幽州郡的百姓死絕了又怎麼樣?李永生固然在意這些,但是豁出去的話,他也不是承擔不了這番因果,大不了他幫幽州的百姓報仇唄。

說來說去,他非常痛恨朝廷的扯後腿,這種痛恨,甚至超過了他對幽州黎庶的關心。

在他看來,在這種大事上,使用這種見不得的手段,針對的還是為朝廷出過不少力的玄女宮,真的是令人齒冷。

誠然,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也好,為政者無私德也罷,都是上位者的道理,然而做人,總是要有一點底線的。

事實上他感覺,在那一晚上,自己成功地忽悠了——其實是激起了李清明的草根之心,他並不認為,李清明會因為發生在三湘郡的這點事,就輕易地改變主意。

願意率性而為的人,多是性情中人,一旦認定了某些事情,不會輕易地改變主意。

更別說,以李清明那性子,一旦知道三湘郡事件的內幕之後,怕是也要對朝廷的做法不滿。

軍情司來人本來是還有話說的,但是見他說得這麼決絕,也沒辦法再堅持下去了,只能嘆口氣轉身走人。

然而,軍情司的人在雷谷碰壁,卻是帶給了朝廷極大的震動。

此前朝廷的心思,一直在幽州戰局上,三湘那邊雖然也動蕩,但那終究離得比較遠,並不是肘腋之患,大家裝鴕鳥無視就行了。

到了後來,博靈郡的王志雲悍然出兵,竟然打出了點小局面,雖然到最後也吃了小敗仗,但終究是穩定了戰局,還向三湘郡里楔了一顆釘子。

至此,三湘戰局就很令大家滿意了,在目前的情勢下,能穩定局面,就是一等一的功臣,至於說發起反攻,那是下一步要考慮的事情。

就在這種情況下,三湘郡竟然又不穩了,有失陷的徵兆,朝中一時大嘩。

對玄女宮出手的,是因果殿的某些人,朝中知道這個行動的官員,是極少數,大多數官員根本不清楚,為什麼三湘會發生如此大的變化。

而知道內中詳情的人,也不會將秘密泄露出去——終究是比較見不得光的手段。

所以,三湘戰局雖然比不上幽州戰事重要,但是竟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不過幽州的局面也緊張,朝里的官員商量一下之後,決定還是派朝安局的人跟雷谷去溝通——務必要讓雷谷拖住荊王整合三湘的腳步。

朝安局的反應可想而知,他們又不是軍情司那種只注重軍情的機構,做為內廷第一的情治機構,他們非常清楚,三湘郡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變化。

——己方暗算人在先,現在還指望道宮能拖住反王,這想法真不是一般的無恥。

然而,無恥又怎麼樣?朝安局只是天家的手上的一桿槍,天家怎麼指示,他們只能照辦,沒有反對的權力。

魏岳魏公公主動要求,說寧御馬跟李永生交好,眼下朝安局事務繁忙,希望寧御馬也能出一份力,負責了此事。

反正御馬監對朝安局的垂涎,是人所共知的,魏岳防也防不過來,倒不如丟出去根硬骨頭,讓寧致遠去啃。

天家一聽,也是這個道理,就將此事委託給了寧致遠。

寧御馬笑嘻嘻地接受了這個任務,不過他在回家之後,直接將兩個掃雪掃得不幹凈的小廝,活活地杖斃了!

但是再生氣,又能怎麼樣?天家安排下來的事,他還得去完成……

李永生聽說有朝安局的人求見,帶來了寧御馬的口信,於是就見了一見。

然而,聽完對方的要求之後,他真是哭笑不得,“你們還好意思提這些?你既然是朝安局的,想必也知道,玄女宮為何有這樣的反應。”

對方若是一口否認的話,他就能將此人也丟出雷谷。

然而,這次朝安局來的人,還真有點魄力。

此人厚顏無恥地表示,“朝廷這麼做,也是希望玄女宮對待這些叛賊時,能主動些……”

“如此才能更好地維護黎庶,在這種大善的意圖之下,縱然有點小惡,也是瑕不掩瑜,李大師您不但是寧御馬的知己,還是朝廷教化房的人,總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吧?”

“有點小惡,也是瑕不掩瑜?”李永生真被他的厚顏無恥氣到了,他冷笑一聲表示,“既然你也知道,我是教化房的,那這件事情你沒必要跟我說……我做得了道宮的主?”

然而,這位能來傳話,臉皮不是一般的厚,他笑着表示,“寧御馬知道,您也為難,但是事關國家社稷,您能做了雷谷一半的主,不找您找誰呢?”

他是帶着厚臉皮來的,但是同時,也帶來了寧致遠本人的算計。

寧御馬知道,自己不可能勸得動玄女宮,就改了目標——我們不求說動玄女宮,只求說動雷谷就行了,反正雷谷的高手也不少。

只要雷谷能出面,拖住荊王的後腿,也就等於是將玄女宮拖下水了。

“那你去跟谷主說去吧,”李永生一甩手,就要站起身走人,“九公主沒準比我更好說話。”

“九公主是玄女宮弟子啊,”這位哀嚎了起來,“她怎麼可能答應?要不這樣……我們想一想辦法,送上指使者的人頭,不知道能不能讓道宮息怒?”

李永生訝異地看他一眼,表情相當怪異,“主使者的人頭?”

“沒錯,”這位點點頭,很乾脆地發話,“建議者為東台舍人梁珩,倡導者為內廷范含。”

梁珩是誰,李永生並不知道,但是御用監的司監,他還是清楚的,“你說范含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