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琴诡意》 浅婠玉婰

早上打開自己的包袱,東西少得可憐,只有三件紗裙,加上身上這一件都是琴替我縫製的,斗篷在古堡時換了一套新的,很保暖舒適,冷巖給我的翡翠瑪瑙,晶瑩中帶著透亮,是最值錢的,還有琴送給我的白色珍珠手鍊,若是真的過不去,千萬不能把它賣掉,這兩樣東西是我最珍貴的。

出門前,琴見我披上斗篷,問我去哪裡,我告訴她,想到處逛逛,在離開前仔細的把這裡看過一遍。

她的喉嚨哽咽說不出話來,我知道如果我離開了這裡,最難過的莫過於她。

我先是朝市集的方向走,遇見認識熟悉的人都不想打招呼,他們見我臉色有異也不刻意留我,走到平時的買飾品的攤販前,仔細的問了價錢,若是我手工一天獨自做十個,可以渡過一天的日子,還不包括成本,先前每天努力把它串起來最多紀錄也只有一次到十個,更別說還有其他的時間,或許能找地方打工逗留,在飯館幫忙賺錢,又或者是替有錢人家做奴,也是一個辦法,女巫是不可能的,既然離開,就必須洗清自己是女巫的身份,不然肯定落得不好的下場。

先前有夏河在,不用擔心日子難過,他有一技在身,便是吃穿不愁,現在不一樣,必須靠自己,或許找人嫁了也是一個手段,仔細想想,若是真的走到這一步,那是山窮水盡也不會走的一條路。

繞了一圈市集,人漸漸的散去,再逗留下去,他們便有多餘的心力攔住我多問幾句,我往海灘的方向走,隔一段距離,不敢太靠近,如同先前躲在樹叢間偷看一般,海灘上有幾個人,正好是中午時間,我認出了安迪和凱文,他們坐在一起聊天休息,日頭照得暖洋洋,連冰冷的心都融化了不少,我想起若是在這裡遇見了夏河,或許能找時間單獨和他談談,問問他最近的狀況,兩個人能夠說上一兩句,順便打聽他和米亞的關係進展到了哪裡?至少在離開之後,這幾句話便能讓我回味一輩子了。

他始終沒有出現,不知不覺走到了先前他帶我去的一棵樹前,一根大樹杈橫在肩膀的高度,我們曾經坐在上頭看日落,我抓起樹幹使勁的往上爬,弄破了皮也沒能爬得上去,花了不少功夫還是望著樹杈默默的嘆口氣,失落的坐在樹底下,獨自望著遠方的夕陽沉入海面。

或許是最後的一次。

夏河有可能忙於蓋小木屋的事,我不敢過去找他,看到他跟米亞在一起實在令我難受,更不能接受他對另外一個女子的好。

夕陽不知不覺的沒入,安迪和凱文已經往小木屋的方向回去,我在原地停留了一會兒才慢慢的走回去,想得差不多了,明天上午先離開再做打算吧!

小木屋在夜裡透著光亮,一股溫馨的氛圍從毛玻璃暖暖的透出,我整理好心情,踏上階梯,聽到裡面一股熱鬧的談笑聲,我不由自主停下腳步,這個聲音我是認得的。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安迪爽朗的大笑。

“哪裡,不過是忙了一點,沒時間過來,等忙完肯定還來。”

“你們來幫忙端菜,別顧著說話。”琴忙碌的身影穿梭在他們之間,我楞在原地動彈不得,她把湯端在餐桌上,一抬起頭就看見了我。

“汪萍回來了。”

我的名字對他們像是施了魔法,屋內頓時安靜下來,紛紛轉頭看我。

他在安迪的身後,所以看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模樣,可是我感覺得出來他很緊張,如同我一樣。

我拉開紗門,只顧低頭說:“我來幫忙。”

“不用了,都拿好了。”琴揮揮手,招呼我坐在她旁邊,夏河在我的對面坐了下來。

我望著他鵝黃色的背心,在這麼天寒的溫度他依舊散發一股熱氣,背心的左邊,靠近肚子的地方隱約破了一個洞,想起了米亞要替他新做的一件,若是他們在一起,米亞一定比我還細心百倍,仔細想想,他今後也會過著幸福的日子,應該要替他開心才是。

我們四個人又坐在一起,先前多少個日子也是一樣,只不過多了一份生疏。

“汪萍、夏河,多吃一點。”琴見到我們很開心,似乎很久沒有聚在一起而感到高興,嘴角始終微微上揚。

“房子蓋得如何?”安迪抓到機會問。

“估計下週能完成,到時候你們過來幫我瞅瞅。”

“瞅什麼,我要仔細瞧一遍,看哪裡偷工減料。”琴說完大夥笑了出來,她轉頭問:“汪萍也去嗎?”

我沒有回答,假裝嘴裡還有咀嚼的食物直搖頭。

“一起去看,很不錯的。”她伸出手放在我的肩膀上鼓勵我,卻不知道我想的是其他事。

“汪萍昨天不是找過夏河了嗎?”安迪疑惑的問。

“我沒見到。”我試著平靜的說話,避免讓他們發現我內心起的波瀾。

“怎麼可能,夏河不是一直都在小木屋的嗎?”

“可能是吃午飯的時候吧!汪萍就是差不多那個時候回來的。”琴推測。

“我昨天到米亞家吃午飯,可能錯過了。”夏河僵硬的回答。

“這次房子蓋好之後,你要好好謝謝人家,他們可幫你不少的忙。”

“嗯。”夏河低頭爬了一口飯。

我瞄了他一眼,他的神情極度不自然,或許答案就寫在他的臉上,含在嘴裡的食物頓時一陣酸楚,跟臭掉的一樣,我用力的把它吞了下去,再也吃不下任何一口飯。

“汪萍,多吃一點,今天特地為了你做飯,平時安迪可是不允許。”琴一邊說一邊夾起糖醋魚塊給我。

“嗯。”

我隨口敷衍了一聲,筷子在碗中間不停的翻絞,安迪瞄了我的動作問:“是不是在古堡吃得太好,覺得琴做得不好吃?”

“不是,沒有的事。”

“你可別拿我跟古堡相比,那不是我們這些人能吃得起的。”琴嘟嘴不滿意安迪的指控。

“古堡那麼舒適,汪萍回來住肯定不習慣。”安迪雖然是玩笑話,可是我聽了十分難受。

“你別瞎扯,汪萍才不是那樣的人。”

“夏河,我看你也吃很少,是不是因為吃久了艾維煮的?不習慣吃琴做的?”

“我做的有這麼難吃嗎?”琴說完瞥了安迪一眼,他們說的像是玩笑話,在我聽起來倒像一根根的刺紮在我的心頭。

這樣的場面我快要受不了了,吃完飯,我假借洗碗躲到廚房,雙手扶住洗手檯,簡直要站不穩,整個人都暈眩搖晃起來,像是搭乘一艘船,經過風起雲湧、驚濤駭浪般的上下顛倒,差一點要吐了出來。

喉嚨一聲乾嘔,淚水不爭氣的嘩嘩流下。

客廳傳來一陣窸窣,原本琴刻意壓低音量,拉著夏河商量,最後談話都忍不住都大聲起來。

“她說明天要走。”

“這麼快?去哪裡?”夏河吃驚的問。

“沒說,什麼都沒說。”

“她一個人能去哪裡?”

“你問問,去呀!”

夏河慢慢的來到我身邊,從他的動作不知道是被逼迫的還是自願的?他盯著我洗碗的動作許久,聽到一聲沉沉的吸氣,才慢慢開口問:“我新蓋的房子,你看見了嗎?”

“嗯,見過了,很漂亮。”我極度壓抑自己的情緒回答。

“我以為你會來找我。”

“剛回來,想到處看看。”

“你如果想看,我可以陪你去看看。”

我側過頭來看他,他似乎還是跟以前一樣,或許是不想讓我感覺生分。

我收住淚水,隨口問:“搭小木屋很耗體力,不是一個人的活。”

“是呀!剛開始安迪和琴都忙壞了,還有米亞,她每天都過來幫忙煮飯給大家吃。”

一聽到米亞,我喉頭又梗住了,或許剛才的輕鬆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我低頭洗碗,試著把這一段尷尬的時間打發,他往前走一步,嘴裡也有話想問,可是他似乎也說不出來,最後才含糊的說:“聽說古堡的主人喜歡你,是嗎?”

“沒有的事。”

“怎麼可能,消息都傳遍了。”他話中充滿驚訝。

我轉過頭來看他,他的表情很不自在,是不是想借此來跟我說他跟米亞的事?我也想問問他是不是跟米亞在一起了?

“你跟米亞…?”我的話卡在喉嚨,喉頭艱難的滾動,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才知道自己根本不能接受他與其他女人在一起的事實。

夏河急促的呼吸,他也有話想說,跟我一樣說不出口,最後我們都低頭,不知道如何該打破僵局。

我看到夏河的腰間上有系上一個小布包,從外觀來判斷似乎是松果的大小。

“這是什麼?”

夏河拿起我說的布包。

“可以借我看嗎?”我禮貌性的問他,只要能見到松果上面的名字,便能解開我心中的疑惑,若真的是米亞,事實擺在眼前,他也不用親口跟我多做解釋。

布包已經老舊破損,我慢慢的拆開來,露出裡面一顆完整的松果大小,一時無從判斷是誰送的,除了松果,還有一張白色的紙條掉入我的掌心,上面是我的字跡,寫著:等我。

我的視線逐漸模糊,找到松果平整的那一面,上面刻的字跡已經看不清楚,用手指觸摸那歪七扭八的刻痕,從粗糙的字跡能夠判斷確實是我用笨拙的小刀刻上去,親自送給他的那顆。

我們站在燈光不足之處,夏河背對著光,用力的嚥下口水,才說:“自從你離開之後,我每天想的都是你,只好把它帶在身邊,有空的時候拿出來看看。”

我的淚水冒了出來。

“我以為你會答應跟古堡的主人在一起的,原本想趁你不在的時候搭起小木屋,等你回來看看,可是他們都說你會跟他在一起,我…。”夏河說到一半哽咽,雙手緊緊握拳。

“不是的,不是他們說的那樣。”我把松果緊緊的握在手裡,激動的把臉埋在他的胸前,他用溫暖的手環抱住我,有幾滴淚從我的頭頂上方落了下來,更多的是沾溼在他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