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跟琴聊天時提到在岸邊看到遠處的暴風雨,她並不意外,基本上在交易集會的慶典結束之後就是一連串的暴風雨,為的就是要讓島上的居民提前準備,儲存食物。
這次我們交換的物品大部分都是衣服,加上我們有安迪和夏河,根本沒有想到食物可能會短缺。
連日來海面上的風浪漸漸增強,從島上能夠感受到陣陣強風的威力,琴不希望安迪和夏河兩人再去捕魚,聽說其他當地的居民分析在海面上形成的暴風雨有兩個,引起不少人的討論。
先前歷經過一次的暴風雨,因此我開始能夠坦然的面對臨時多變的天氣。
暴風雨來臨時,島上的天氣變化多端,灰雲遮擋住陽光的地方是陰冷的,在陽光露臉的地方則感覺與一般無恙,第一個暴風雨剛走,躲避的居民紛紛的趁著好天氣出來,地面的溼氣過重,悶熱的溫度久久不散,沙地和泥土混合形成一股腐朽沉悶的氣味,聞久了身體彷彿跟著生病似的。
最開心的莫過於孩子們,在家裡悶了兩三天,戶外自然到處可見他們的身影和笑聲。
地上都是溼軟的沙泥,還有一窪窪的水坑,凱文和他的朋友在小木屋前方的空地玩耍,在一攤較大的積水上蹦蹦跳跳,激起許多泥巴。
這日午後,琴和安迪坐在小木屋前的藤椅上,我倚靠在小木屋的欄杆,欣賞眼前這一幕。
最近找上琴幫忙看病的人增多,才一會兒時間,已經有三個看起來臉色蒼白的病人上門,有的是從來沒見過面的,安迪發現琴進去小木屋也一同跟了過去。
我認識的凱文和小雪身上沾滿沙子,腳底下全是泥土,彼此間相互嬉戲,一下子分成兩隊,一下子又拆成個人戰隊,玩得不亦樂乎,看他們臉上堆起圓嘟嘟的笑臉,突然間羨慕起這樣的生活,沒有社會給予的競爭和壓力,竟然讓這些孩子們保有原始的純真。
剛想得出神來,小雪脫離那些孩子們的遊戲,一人獨自蹲在我面前在一團沙泥地上尋找什麼。
“小雪,你在看什麼?”
“我在找吃的。”
我朝她的方向看過去,她從一團泥巴找到一顆黑色半月形的東西,正打算放入嘴裡。
“啊!”還來不及阻止她已經吃下去。
她的手掌心上還有一堆相似的,我一把搶過去,嚴肅正經的說:“小雪,東西是不可以亂吃的,知道嗎?”
小雪低下頭不語,眼眶泛淚說:“我已經一天沒吃東西。”
“為什麼?”
“小雪只有母親,家裡過得不是很好。”凱文跑過來幫她說話,朝她的手心仔細檢查,非常好奇她吃了什麼。
“也不能隨便亂吃,萬一吃壞肚子怎麼辦?”
可能是我說話聲音太大,小雪的淚水一下子嘩嘩的流下來,小孩子真不好對付,我嘆口氣說:“我記得剛才午飯還有吃的,可是你先把身體洗乾淨再帶你進去,好嗎?”
小雪聽我的話,在浴室簡單的沖澡,經過凱文敘述,才開始認真的檢查小雪穿著,她的頭髮披在肩膀,髮根並不像一般人平齊的貼在頸後,腦後方有一塊成型打結的頭髮,看起來很久沒有梳理,深色的肌膚上沾上一點泥土,洋裝有幾處留有汙漬,彷彿是很久沒有清洗的模樣。
我拿了一張凳子坐在她身後幫她梳頭,簡單的紮起馬尾,將她的身體沖洗過一次,再牽她走進小木屋,少了女生,凱文和其他的男孩子肆無忌憚的在空地玩起來,放聲嬉鬧。
到廚房把剩餘的飯菜裝成一碗,小心的遞給小雪,小雪似乎沒有見過如此好吃的食物,完全不顧形象狼吞虎嚥起來。
“吃慢一點。”我提醒,她的雙手端著一碗成人的飯,嬌小的身軀藏在一件洋裝裡,伸出的手臂過於纖細,細細的骨架撐起一個孩子的形狀,她把臉埋在碗當中,才覺得她瘦小,心中不由得升起同情心。
“小雪,你爸爸呢?去哪裡了?”
“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已經不在。”小雪的嘴角還殘留一點肉末,她用手背擦去嘴上的油漬,碗見底時,我又替她添上一點,她的眼珠子不停盯著碗裡的食物,很快吃完第二碗。
“小雪,你不能再吃了,明天如果還肚子餓,來我這,我再打給你,行嗎?”她吃飯的速度著實驚人,我拿著空碗,最後替她裝一碗湯解釋。
小雪只是點頭,一口咕嚕把湯喝完,吃飽喝足之後,整個人看起來充滿活力,聽見屋外的孩子們嬉戲的聲音,跳著出去。
朝屋內環視,琴戴上口罩全神貫注的專心治病,她正替一名咳嗽不停的病人把脈。
“需要幫忙嗎?”
琴從兜裡掏出一個自己做的口罩說:“你先戴上,小心不要被傳染。”
我照她的話做,走到窗戶邊稍微打開一點,讓客廳能夠通風避免混濁的空氣。
傍晚,琴看完最後的病人時已經累癱,我幫忙做晚餐,吃飯時,她才開口說話:“這次的溫度驟降的太快,很多身體弱的人都承受不住而感冒。”
“不是還有一個暴風雨接著過來嗎?到時候怎麼辦?”我擔心的問。
琴揉揉痠疼的肩膀,呼出一口氣說:“我得讓巴頓幫忙準備一些草藥,不然到時候可真的忙不過來。”
“明天我去!”安迪急於開口,說話的時嘴裡含著未吞下的米飯。
“那就麻煩你了。”琴把身體往在安迪的肩膀一靠,輕輕的揚起下巴,兩人相互對視一秒,要說的話全部瞭然於胸。
窗外聽見滴滴答答的雨聲,戶外開始下雨,我連忙起身幫忙關上窗戶。
“汪萍,最近病人可能很多,你要多照顧自己的身體。”
“我會注意的。”
剛坐回自己的位置時,聽見外頭有人敲門聲,我覺得奇怪,走過去把門打開,伊蓮抱著小雪進來,根本不看我一眼直接把我推開,踉蹌的走到客廳把小雪放在沙發上。
“琴,我女兒快不行了。”伊蓮眼眶泛紅,說話時帶濃厚的鼻音。
“她怎麼了?”琴放下碗筷,走到小雪的面前檢查,小雪翻白眼,嘴角有一點泡沫,全身毫無意識的躺在沙發。
“我也不知道,她下午出去玩回來,就說噁心想吐,後來跑到外面吐了許多魚肉和飯,還腹瀉不止,結果就不省人事。”伊蓮說完用手背拭淚。
“下午她喊肚子餓,我帶她到廚房給她吃一點東西。”話說到一半,伊蓮瞪大雙眼看著我,好像我做出見不得人的事情,我說:“那些都是中午的剩下的,我們吃過都沒事。”
“誰知道你安的是什麼心。”伊蓮說這句話的時候恢復往常的兇悍樣,我頓時不語,現在不是把重心放在這上頭。
“她都吐出來了嗎?”
“對!現在全部都是黃色的汁液。”
琴翻開小雪的眼皮,小心的把了脈說:“看來是吃壞肚子沒錯!”
“我想起來了,小雪下午在空地玩,拿起地上像植物的種子吃,她說肚子餓,我才帶她進屋裡吃飯的。”
“伊蓮,今晚讓她睡這吧!我會幫忙照顧她的。”
伊蓮用眼角瞟了我一眼,好像我會害她的女兒。
“汪萍,你記得小雪是拿什麼東西吃嗎?”
“應該記得,我出去外頭找找。”我走到門口前找到一把手電筒,披上斗篷出去,灰黑的夜晚讓周圍的物體辨認度困難。
記得是在小木屋的周圍注意到的,憑著印象在屋外繞著低頭尋找,很快的在沙地上找到相似的,半弧形黑色的形狀,看起來像種子。
打算多收集一些帶給琴判斷,走到門口正巧遇到伊蓮出來,她居高臨上俯視我,不可一世的說:“你想隨便從沙地找出一些戴罪之物,未免也太小看我們。”
“是不是,不是你說的算。”
“我也是有眼睛的,總有一天,你的把戲會在太陽光底下全部攤在我們面前,可惡的女巫。”
“我不是女巫,我只是普通人。”
“要是小雪出了什麼問題,你最終是跑不掉的,我會讓這座島上所有的人一起來制裁你。”伊蓮說完把身上的斗篷往衣領間靠緊,走下階梯,用她的肩膀撞我,二話不說背對我揚長而去,她的背影很快的沒入漆黑的夜晚,與這片夜色融入在一起。
原本是可以對她惡言相向,又想起下午小雪吃飯的畫面,油然而生不忍之心,但是面對伊蓮彷彿有解釋不完的話語,兩人始終沒有共同的交集,她對我的成見根深蒂固,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走進小木屋,把手中的一顆顆黑色的種子交給琴,琴在手掌心上翻弄問:“是在小木屋邊上取的嗎?”
“是的。”我回答十分肯定。
“這是牽牛花的種子。”
“牽牛花?”
“這幾天的暴風雨把一些花朵打了下來,剩下一些小的花苞,不過我確定是的。”琴凝神思考片刻說:“如果是這樣,最有可能的是小雪誤食大量的牽牛花種子才會造成噁心想吐的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