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過後,島上居民對我已經不產生好奇心。
流言總是隨風而來,忽風而去,如同浪潮拍打岸邊,一個浪花過來,接著被下一朵浪花取代。
自從我住在小木屋生活,琴變得十分忙碌,倒也不是我添了不少的麻煩,而是她幫我做的紗裙要花費她整整一天的時間,從裁剪布料到手工縫製,我讓她把花邊都省下來,有些地方她有堅持,譬如裙襬和腰身,還有領口袖口的部分,如此一來,我必須替她做其他的活才能夠獲取她多餘的時間來縫補新紗裙。
我能做的只是打掃和烹飪,和她親近的鄰居和小孩總是利用空閒的時間打擾琴,使得她無法專心完成,拖延不少進度。
一週空餘的時間,孩子們總是聚集在小木屋的客廳,纏著琴教中文,琴用簡單的對話跟孩子們說話,我終於知道為什麼這座島的其他人大部分都會開口說中文。
年紀最大的是米亞,她來的時候總是默默的找到一個最遠的位置,聽琴教孩子們說話,有時候開口發音不太正確讓琴糾正時,她緋紅的臉在兩側暈了開來,很漂亮的女生。
這天,琴為了趕我的一件紫丁香紗裙,前一晚沒睡好,午後那群孩子們跑進客廳,一時間鬧騰,爭先恐後的要坐最前面,好不容易調整好位置,要琴開始教課。
我正在廚房學習如何將一條剛捕獲的魚用刀一片一片的割下。
客廳擠成一團的孩子們坐在鋪好的地毯上,琴在一塊黑色的板子上用白色的石頭寫上和下兩個字,才沒多久,她按住太陽穴非常痛苦的蹲在地上。
“琴怎麼了?”米亞先發現不對勁。
我放下刀子從廚房走到她面前。
“不行,我頭疼的厲害。”琴忍住疼痛低聲跟我說。
我蹲下身檢查,也許是這幾天沒有好好的休息,眼前的孩子們並未察覺嚴重性,只是一味的坐在地毯上,跟隔壁的孩子們玩耍。
“琴身體不舒服,你們先回去吧!”我果斷的對孩子們說。
“不行,回去媽媽不准我們出來玩的。”其中一個小男孩說話,我知道他是凱文。
“可是老師不舒服,你們多體諒一點。”我皺起眉頭,他們完全不怕我。
“體諒是什麼意思?你也會中文嗎?教教我們吧!”其中一個孩子問。
這群小屁孩!我在心中吶喊,面帶微笑說:“好,我教你們幾招。”
米亞扶琴回到主臥房躺著,這些孩子們發現有人可以替代琴的角色,紛紛興奮起來,甚至不管我的教學品質是否好的。
我在黑板上寫下人字,他們很快認得出來,齊聲回答。
我又在黑板上寫下大字,他們也很快認出來,還知道上面加一橫是天,下面一個點是太,中間一橫是夫人的夫,中間直的一豎是木,我拍拍手中的灰塵對他們說:“你們太聰明瞭,今天的課就到此結束。”
“不行!身為老師就必須多教我們一點。”
“可是你們都會呀!”我沒想到琴平時對於教學十分認真,簡直可以收錢開課。
“老師你再想想,教教我們其他的。”孩子們對於未知的領域充滿旺盛的學習能力。
我在黑板上寫下田字,孩子們還以為是他們平時在地面上畫格子跳房子的遊戲,紛紛討論起來,一時間忘記我的存在,這群孩子實在不好控制。
他們高聲討論,在房間休息的琴應該也很難入眠,為了不能讓孩子們如此的恣意妄為,我雙手叉腰,環顧客廳的周圍,想起一個好玩的遊戲。
客廳的窗臺上,盆栽的下方壓著白色的宣紙,還有乾淨的毛筆,我找到檸檬水,擠出一點在杯子上,再找到一些藥用碘酒,那些孩子們注意到我開始活動,都安靜下來,注意力全神貫注的放在我身上,我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我先是用毛筆沾了一點檸檬水在宣紙上寫下兩個字,宣紙上方出現溼的印字,在我拿起來讓風晾乾時已經消失不見,成為一張乾淨潔白的紙張。
“有沒有人知道我寫的是什麼?”我揚起眉毛十分自信的模樣。
孩子們搖著他們的腦袋回答:“不知道。”
接著,我端出一盆水,在上面倒上一些碘酒,然後把幹掉的宣紙小心的鋪在上頭,沒多久,宣紙上方立即染成深藍色,只有我用毛筆寫過的地方沒有。
“是我的名字。”凱文開心的叫喊。
“小聲點,不然我不變魔術。”我低聲呵斥,這下子我說得話他們願意聽了。
我又在宣紙上寫下另外兩個字,重複問他們知道我寫的是什麼嗎?他們搖頭晃腦,神情呆萌,接著,我用火柴點亮一把火在炭盆中間,宣紙在上頭烘烤,隱隱約約的顯現淡淡的黃色。
“是小雪的名字。”凱文高興的大喊。
我把剛才兩個宣紙分別交給他們拍拍手說:“好了,今天的課就到此為止,你們快點回去吧!我累了。”
凱文和小雪興奮的舉起宣紙跑出去,其他的小孩跟著一起想要看仔細,小孩就這樣讓我打發回去。
米亞走到我面前笑說:“好厲害,你是怎麼辦到的?”
我聳聳肩意味深長笑說:“秘密。”
那群孩子們出去之後,我趕緊到廚房準備晚餐,簡單的煎魚排,上次看過琴做一次,只要火候控制好應該不會出現太大的問題,還有紫菜湯和煎蛋。
安迪和夏河傍晚回來,安迪先到廚房找我,他以為是琴,我說琴在房間休息,他立即轉入主臥房,客廳和廚房只剩下我跟夏河,夏河走過來,他不發一語只是默默的看我的動作。
“怎麼了?是不是有點笨拙呢?”我笑著自嘲。
“沒有,這個,給你。”夏河一邊說一邊小心的攤開開雙手,一個松果形狀出現在掌心。
我拿起來好奇的問:“這可以吃的嗎?”
“不是,你好好的收起來。”夏河說這句話的時候感覺一愣一愣,跟平時兩樣,好像中文都不太流利。
“哦!”松果的上方有一條魚線吊著,我先把它掛在手腕,繼續工作,忙得沒空跟他說話,等到上菜的空閒把松果暫時放到房間的一隅。
安迪看起來比平時溫柔,跟琴不舒服有很大的關係,對於琴的身體我也要付一半的責任,因此更加努力的把晚飯完成。
餐桌上只有魚排和煎蛋還有紫菜湯是熱的,其他的都是琴事先醃製過的冷藏食品,主食用乾麵包如同漢堡一樣的方式夾著吃,拼拼湊湊也很美味。
“看起來不錯!”得到琴的稱讚,我緊張的坐在餐桌前,大大的呼出一口氣。
琴用麵包裝上魚排和冷生菜,加上一點自制的色拉醬,最上層再用麵包夾住交給安迪,再重新如法炮製做一個給夏河,由於魚排切得不是很薄,因此他們用兩隻手夾起麵包時,都快要蓋住他們半張臉,可是安迪並不介意,能吃才是最重要的。
安迪咬下第一口咀嚼時,琴把第二個魚排麵包交給夏河,我幫忙呈湯,安迪完全不給面子的把嘴巴里的食物全部吐了出來:“這是什麼東西?”
“什麼?”琴把頭探過去檢查,沒有發現什麼。
夏河見到安迪的模樣,手裡拿著魚排感到有些害怕,不知道是什麼緣故輕輕的咬下一口,隨即,他在眾人面前吐了出來:“哇!好像喝了一大口海水,真鹹!”
“是嗎!”我納悶的用筷子在魚排上夾起一小塊品嚐,確實跟他們說的一樣,麵包就在旁邊,我直接配著吃。
琴發現煎好的魚排上有一顆一顆明顯的結晶,她問:“汪萍,是不是忘記把上頭的鹽洗乾淨?”
我恍然大悟問:“我以為直接下鍋即可,還洗嗎?”
“洗,要特別的洗乾淨。”琴笑著把魚排拿到廚房說:“這些只能做鹹魚。”
我立即跟過去幫忙,看到琴把冷藏的魚從廚房挖出來的一小塊取出來,重新沖洗乾淨,再煎,這次我是看仔細了。
琴重新上桌,重新幫他們製作魚排麵包,安迪咬下第一口,終於滿意的點頭,哈哈大笑起來。
我在一旁不好意思的低著頭,臉都飛紅了。
“新手上路,不要緊!”琴幫忙說話。
夏河不知道什麼時候裝上一碗紫菜湯笑著說:“你看,這湯確實不錯。”
天色很快的暗沉下來,戶外蟬聲大作,剛才發生的意外很快的讓我們拋在腦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他們對我就像家人般照顧和寬容,尤其是琴,似乎對我特別的關心,可能是因為我跟他是同一個地方來的,看到他們儘量使出招數不讓我難過,我不能哭喪著臉,笑著跟他們一起吃飯。
吃飯的氣氛是有的,琴告訴安迪今天孩子們上課,她身體不舒服,我還想辦法讓這群孩子安靜下來,雖然她不知道我用的是什麼招數。
吃完飯我照例洗完,廚房的水槽的正對面有一扇透明的玻璃窗戶,洗完把手擦拭乾淨,我對著漆黑的夜晚發呆,忽然想起自己忘記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