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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閣外,應氏正親自與柳氏隱在一叢花木後頭,緊張地盯着炮製房的動靜。

那煙霧騰升而起,用乾草堵住的煙囪口,仍然飄出絲絲白煙。

應氏皺了皺眉,覺得不太對勁,自言自語道:“她怎的不呼救?”

柳氏勸慰道:“在那煙中,她自然不敢張口。”

應氏便又稍微放緩了心。

只聽一陣腳步聲,她的貼身嬤嬤黃嬤嬤從山間爬上來,喘着氣兒道:“太太,那幾個塞柴火的婆子已打發出去了,老夫人那邊有人報信去了,估計一會兒就會來人。”

應氏擰着眉,咬牙切齒道:“應該來得及,你再去探探情形,若有人來,先告訴我。那胡椒必是能傷她鼻子的吧?”

後一句問的是柳氏。

柳姨娘胸有成竹道:“太太放心,那胡椒最是辛辣之物,不管她鼻子有多靈,被這粉氣一熏,都再回不去了。”

應氏點點頭,捏緊了手中一串紅珊瑚佛珠,臨時抱起了佛腳,喃喃念起菩薩保佑來。

而靈芝此時,卻與槿姝站在那炮製房屋頂上,居高臨下四下打量着。

槿姝早在應氏派人將草料等物送到此處時,便跟過來了,待人走後,又悄悄鬆動了堵住四個煙囪的稻草。

待扣兒出門之後,她便迅速揭開屋頂上青瓦,鑽進房中,將靈芝背上房頂,又將屋瓦還原。

房頂上是一條寬約兩掌的屋脊,靈芝由槿姝扶着,方能站穩。

一面向四下打量着,一面道:“那邊都安排好了嗎?”

槿姝點點頭:“火引設了一刻鐘,估計這會兒也該燃起來了。”

靈芝把着槿姝胳膊,皺眉道:“這煙中還有炭氣,應氏是想置我於死地。”

槿姝微楞,清秀的臉上浮上一層不解神色:“可我伏在琅玉院中,聽她的意思,只是想害姑娘失去嗅覺呀?”

靈芝思索着:“若不是她,難道是毓芝?可應氏出手了,毓芝應當不會再插手才對呀。”

槿姝忽想起一事道:“對了,這兩日聽她們談話間,那柳姨娘似乎是個懂和香的。”

靈芝一震,轉頭往她看去:“當真?若真是那樣,就不奇怪毓芝怎會想出用紅硝水來害我的香料,又怎會配出“丹”那麼好的一味香來了!”

毓芝雖身為安家長女,但自幼對和香的興趣不大,以靈芝對她的了解,她在香上的造詣,還不如那應叢歡呢。

“可是。”轉念間她又更加迷惑起來:“柳姨娘要害我做什麼?”

槿姝忽察覺東南邊有動靜,忙拉着靈芝伏下身。

這沉香閣,位於小山最高頂上,而這片香坊,則在西邊一處稍低一點的土凹里,從此處看過去,正好看見沉香閣基座底下,那面爬滿藤蘿的山牆。

靈芝與槿姝同時瞪大了眼睛,那山牆上,忽然動了,從裡面打開了一扇門!

本來說去了香坊的安二老爺,從那偽裝成山壁的門中匆匆走了出來!

那門在他身後緩緩合上,又掩映在藤蘿之中,成了一片山壁。

只見他徑直來到香坊內,看了看正冒煙的炮製房,對跟在身後的茗茶道:“快去叫人!”

而得到消息,被安排今日回府的小令,此刻正好在香坊外出現,一面衝進來,一面哭喊道:“姑娘在裡面呢!”

安二大驚,忙讓茗茶先叫人來砸門。

靈芝看看槿姝,點點頭。

槿姝忙起身,半摟着她,從屋頂上飛下來。

安二老爺傻了眼,獃獃看着從天而降的兩人。

“父親!”靈芝滿臉委屈,眼睛紅紅,似只受驚的小兔子一般。

“這是怎麼回事?”安二揪着鬍子,奇道。

靈芝將早上如何被持畫領到這裡來,又如何被鎖進炮製房中,遭煙熏的事情,說了一遍,道:“幸虧槿姝及時趕來,從屋頂上揭開瓦將我救了出來,不然等父親打開門時,便只能為靈芝收屍了。”

說到後面,語聲凄凄歷歷,嗚咽起來。

安二氣得直哆嗦,正欲轉身去找應氏麻煩,忽聽到外面有人大喊:“走水啦!”

“太太,走水啦!”

黃嬤嬤跑得氣喘吁吁,她剛下山,又跑回來。

應氏正透過樹叢看着香坊,由於房屋遮擋,她並未見到安二老爺和已經安全的靈芝。

“急什麼?晚點再喊,多熏她一會兒!”

黃嬤嬤焦急地滿頭大汗,跳着腳道:“太太!是琅玉院!琅玉院走水啦!”

“什麼?”應氏一個激靈,回頭看着她,疑似自己聽錯了。

黃嬤嬤又更大聲道:“咱們琅玉院走水啦!”

應氏這才唬得一個轉身,差點撞到黃嬤嬤身上,提起裙擺,踩着小腳,慌慌張張沿着山路跑去,一面跑一面尖叫道:“快喊人滅火呀!”

炮製房這邊,都是煙,茗茶找人撞開了門,那煙一會兒自個兒就散了。

倒是琅玉院這邊。

應氏獃獃地坐在青石地上,看着面前一堆殘垣黑梁。

這是琅玉院的小庫房,是她的嫁妝,以及私藏着將來要給毓芝的嫁妝,都是她最寶貝的東西!

都沒了!全都沒了!

一院子的丫鬟婆子鴉雀無聲。

這小庫房位於琅玉院最後頭,平日里很少有人到這兒來,怎麼會無端端就走水了呢?

還偏偏是這間屋子!

柳姨娘挨到應氏身邊,想要將她扶起來,低聲道:“太太,地上涼,快起來吧!”

應氏恍然從絕望中清醒過來,悲從中起,發出一聲近似咆哮的嗚咽,賴在地上,一面掙脫柳姨娘的手,一面涕淚橫流,嚎啕大哭。

安二老爺此時也趕了過來。

方才剛剛逃出府的持畫,被葉鴻早安排下守在安府外的人抓住,送了回來。

審了兩遍,他便招了,是太太給了他五百兩銀子,讓他去將四姑娘引到炮製房去。

安二看着一地狼藉,又看着在地上撒潑大哭的應氏,充滿厭惡,冷冷道:“這又是怎麼回事?”

應氏聽到聲音,抬起頭,透過亂跌成一團的髮絲,看到安二老爺身後的靈芝,恨得指甲摳在青磚地上“滋滋”作響!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一定是那個賤人!一定是她!

她猛地起身朝靈芝衝過去:“你這個賤人!你這個妖精!都是你!你放火燒我屋子是不是?都是你害的!”

安二站在靈芝身前,擋住狀如瘋婦的應氏,憎惡道:

“你看看你,還有個太太樣嗎?你把靈芝關在炮製房的事兒我還沒跟你算賬呢!靈芝她剛被救出來,怎麼上你這兒放火來?啊?你告訴我?你腦子呢?”

應氏一頓狂哭,仍機械地捶打着面前的安二,安二一示意,身旁兩個家丁過來將應氏拉開。

得到消息的毓芝這時也趕到了,她本來在等着靈芝嗅覺被毀的好消息,沒想到,等來的是琅玉院走水的事兒。

一進院子,看見靈芝好端端站在那兒,應氏被人拉着,又踢又罵,哭作一團,也慌忙撲到應氏身上,哭喊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