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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氏睜大的眼充了血,驚恐不已地搖頭,皮膚打滿皺褶的手胡亂擺着,臉色漲得通紅!

宋珩溫柔地看了看身旁的靈芝,細聲道:“你要不要避一避?”

靈芝搖搖頭,她執意跟來,就是想看看當年因一己之私,害了幾百條人命的安大是何下場,她要用他們的血,祭奠娘親,祭奠香家。

靈芝迎上宋珩目光:“我不怕,我要替娘,替外祖一家親眼看着。”

宋珩點點頭,揮臂展劍,劍光如白芒閃過,瑟縮成一團的安大頓時身首異處,頭顱滾在地上,眼還驚恐至極地睜着,身軀“撲通”一聲,沉重倒在青磚地上,血流入注,紅得刺目。

這邊安二早在宋珩拔劍的時候就顫巍巍磕頭伏在地上,不敢再看。

嚴氏則“嗚”一聲從嗓子里發出一聲哀嚎,睜大了眼,手腳忽不再動彈,頭一歪,癱在椅子上,沒了反應。

“王爺,老太太嚇死了。”小雙試了試她鼻息,對宋珩道。

宋珩掏出白色絹帕,擦拭着劍身血跡,淡淡道:“便宜她了,速度清場,宮裡的人快要到了,把安老大頭和身子都帶上,明日上西山祭墳。”

“是!”屋外又進來幾人,匆匆收拾殘局。

宋珩抬起眼,眼中水花一閃即逝,靈芝拭乾眼角一滴淚,伸手過去,握住他執劍的大手。

“我們走。”宋珩長劍纏回腰際,握上靈芝的手,聲音格外輕柔。

靈芝隨着宋珩,踏着夜色一步一步走出安府,四周仍是寂靜無聲,被迷藥迷暈的下人們醒來之時,會發現安府已經變成一片廢宅。

若安懷析與嚴氏早知道會有這個下場,還會為了一本《天香譜》就如此喪心病狂嗎?

“我想以後售賣香方。”靈芝忽然對宋珩道,“包括《天香譜》中對人有益的香。”

宋珩低低應着:“哦?那你若要售香,可就沒有獨門秘方了。”

靈芝輕嘆一口氣:“這些香方也都是一代一代制香人驗配而成,沒誰敢說是自己功勞。若人人都將自己的心得視為秘方,懷璧其罪,也阻了制香的用處;但若公開香方,有能者均能居之,後人能借前人之力,定能做得更好。”

宋珩握緊她的手,點點頭,“好。”

安敄的馬車已出了城,車廂內沒有點燈,他在黑暗中睜着眼,毫無困意。

安家,可算是自取滅亡?

若不是大伯當初覬覦《天香譜》,對香家圖謀不軌,安家憑自己的本事在新安郡老老實實打拚,想來如今也能在香業場上有一番富貴。

可偏偏,要走那一步登天的捷徑,卻不料,登得高,摔得也慘,連累了祖母,連累了父親,連累了安家子孫後輩。

等他到了北疆安頓下來,定要為香家也立上牌位,為安家贖罪。

安敄正想着,忽聽外頭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前頭可是安府的人?皇上有令,速速進宮!”

安敄猛地一個激靈,坐直身子,皇上!

皇上召安家的人做什麼?

前頭的車夫瓮聲瓮氣向安敄道:“公子,咱們要回去嗎?”

安敄捏緊了拳頭。

回去?

燕王已經回來複仇了,安家定會血債血償,但如果他找到宣德帝,他定會幫着安家扳倒燕王吧?

他張了張口,又閉上。

他不想回去!

安家已經害死了那麼多人,燕王與燕王妃卻還能放他與兩個弟弟一條生路,給安家延續血脈,他又怎麼辦得到回去求皇上將燕王等人一網打盡?

更何況,以燕王對付安家的本事,就算是宣德帝,怕也一時難以對付他!

安敄片刻間各種念頭蜂擁而至,耳聽着身後越追越近的馬蹄聲。

他猛地一咬牙:“不回去,往前使勁兒跑!若是馬車太慢,你就解開馬匹,讓我騎馬走!”

他下定決心,要離開這裡!

他要遠離這些污糟的紛爭,遠離那沾滿了血的安府,他要重頭再來,要給安家一個嶄新的開始!

“再快些!甩掉他們!”

路旁緊隨的人見安敄的馬車不停反而加速,便明了了他的念頭。

領頭一人舉起弓箭,瞄準了身後追來的馬匹:“放箭。”

片刻功夫,後頭追來的士兵不妨夜色中冒出寒箭,紛紛跌作滾地葫蘆,從奔馬上摔下地來。

領頭之人見最後兩匹馬調轉馬頭往回跑去,打了個唿哨,示意其他弓箭手停下。

他冷冷道:“回去報告王爺,安敄不肯回宮,已往北而去。”

“是。”

安敄不知道,他剎那間的決定,撿回了自己這條小命。

宋琰被軟禁在乾清宮偏殿內。

殿內燭火盛明,他的臉色卻暗如黑帷。

等宣德帝請來安大和安二,他也想好好問問,他們究竟想幹什麼?嫌他死得不夠快么?

他背着手,在偏殿內來回踱步到第一百一十圈兒的時候,終於有宮人過來:“皇上請殿下過去。”

宋琰一甩袖,急急往外走去。

“父皇!”

宣德帝仍半倚在床榻上,宋琰見過禮,不敢起身,抬頭看了看,卻絲毫未見安大、安二的影子。

“父皇不是派人去請安閣老和安院使了嗎?”宋琰有些詫異地看過去。

宣德帝臉色陰冷得更加可怕,如暴風雪前遮天蔽日地陰雲。

“安家!好一個安家!還說你不知道他們做了什麼手腳!”

宣德帝氣極,抬手將床榻上瓷枕往地上砸去。

“哐當”一聲脆響,宋琰的心也跟着裂開,眼皮一跳:“安家怎麼了?”

宣德帝喘着氣,指着宋琰道:“還說你毫不知情!還說跟你沒關係!怎麼這頭你被請進宮,那頭安家的人就跑光了?!”

“跑光了?”宋琰猛地抬起頭,半張着口,訝異得說不出話來。

這是怎麼回事?

宣德帝手頭抖開一張紙,狠狠地揪緊了眉,咬牙切齒道:“安二已畏罪自殺,安家老太太悲痛之下,氣絕而亡,安大與安家三個兒子,統統跑了!還有遠在杭州的安敏,你看看這個!”

宋琰伏地撿起那張紙,掃了一眼,心中的寒意如天山之冰。

那信上所言,安家出了大事,讓安敏速速帶着家眷,逃到東海避難。

信後頭留着安懷析的私章,筆跡印章都對得上,絕沒有錯!

這麼說來,安家確實在那金猊玉兔香中動手腳了?

可沒道理瞞着他呀?

還有個安毓芝在他秦王府上,安家這是拋棄她了么?

宋琰緊緊蹙起眉,這裡頭,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