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末世的你》 顾初终

小瓦目送著他們離開,在天邊成為愈來愈小的黑點。

悸動不安的人群各自散開,新一天的魔豆開始有序地分發,他站在旁邊看了許久,肚子裡的飢餓感越來越強烈,那些人類,似乎都散發出一種誘人的香氣。

他走上前去,拿起一顆小小的魔豆,魔豆一進嘴裡,立刻如同吃了腐肉一般讓他產生了作嘔感,只得嚼也不嚼,強迫自己生生嚥下去,那股嘔吐感還是逼得他乾嘔了幾聲。

常靜不忍,輕聲道:“還有些動物,你要不要試試?”

他已經咳紅了眼睛,仍然搖著頭,“沒事。沒事。”

答應過再也不吃人,就算這些食物再怎麼難吃,他也要適應起來,要有充足的體力去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你的傷,我去給你包紮一下吧。”

“不用了。”他邊說邊退,“等一會兒,我來找你。”

他去的是陸教授那兒去。

老人家正戴著老花鏡,窩在一堆瓶瓶罐罐後面,微眯著眼,專心致志地做著試驗。不要看他年紀大了,抖動試管操作儀器的動作依然是端肅地一絲不苟,讓人感覺他並不是生活在末世,而僅僅是一個專注研究的科學家,無論上面發生了什麼事,他都會安安靜靜地在這兒做實驗,直到死神帶走他的生命。

曾經以為所有人的一生可能各不相同,但結局都是平靜地進去棺材,現在卻連最後的寧靜也成了奢望。

陸教授放下儀器,抬起頭來,“呦,小夥子,你怎麼來了。”

他對於變成喪屍人的小瓦還是記憶深刻的。

小瓦微笑道,“陸教授,您做完實驗了嗎?”

“實驗哪兒有做完的時候。”他吃力地敲了敲腰。

小瓦想要去扶一下。又怕自己割傷他,不好意思地站到了一邊,面對這個古稀之年的老人,他的心境也恢復到了少年人該有的平和。

“什麼事?孩子。說吧。”

小瓦咬了咬嘴唇,認真道:“我想問問您研究出把我變回人類的方法了嗎?”

“這個,急不得。”

“那暫時也可以不用再研究了。”

陸教授愕然,“你說什麼?”

“我今夜就要離開這裡,這次來,是想問陸教授跟不跟我們走?”

“離開聚集地?”他似是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們去一個沒有喪屍包圍的地方,到了那裡,您也可以繼續您的研究。”

陸教授轉向自己偌大的實驗室,態度忽然就像遇上土匪來搶劫一般,“我這麼多的標本。這麼多的研究器材和資料,你能全給我運走?”

小瓦搖頭,“我們只能帶走最重要的。”

“哼。不用說了,我不會離開這裡的,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這兒。”

“我也並未強求。”

他本以為小瓦少不得要威逼利誘一番來脅迫他走,誰知他竟是如此灑脫的態度,不由緩了口氣,添了幾分好奇,“難道你不想變回人了?出了這兒,哪兒還有我這麼完備的研究成果?”

小瓦聞言,只是淡淡笑了笑。眉目有了久經世事的淡然,“就算我是喪屍,我的朋友不嫌棄我,我何必要妄自菲薄,費盡心思去做人呢?”

陸教授沉吟許久,誠然。苦苦分辨的人與喪屍之別如今竟也眼見得是模糊了,他長嘆一聲,若有所思,“也是啊,你能守住本心。做人與做喪屍,又有什麼差別呢,反倒是人,心若不好,與喪屍無異。”

“謝謝陸教授理解,我們今天離開可能不會回來了,您保重。”他鞠了一躬,算是一個後生晚輩對將全部心力奉獻給研究的老人的尊重。

今夜離開這裡,應該就真的後會無期了吧。

“等等。”陸教授叫住他。

他回頭,見他指著兩個大箱子,“這裡面是剛做好的魔豆,一箱給你,一箱,你留給聚集地吧。”

“您知道我不帶所有人走?”

“如果帶所有人走,何必問我走不走,我一個糟老頭子,還能反抗不成。哎,不怪你,這年頭啊,我進聚集地之前也看見了是什麼模樣,能保住多少,是多少吧。”他又將一個銀色的箱子交給小瓦,“你拿著,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或許幫的上忙。”

箱子很輕,似乎沒有裝什麼,小瓦問:“這裡面是什麼?”

他已經背過身去,“總之,不到最危急的時候不要用。”

帶小瓦將箱子送出去再回來,實驗室的大門竟然已經封閉了,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他拒絕和任何人往來,也沒有人可以打擾到他,兩箱子魔豆放在門前,算是最後的道別禮。

不論是成是敗,他都要在這裡,耗盡所有的力量。木公的目的與他截然相反,一個想要長生不死,一個想讓人恢復生老病死的生活,換了從前,每個人都會選擇第一個,以第一個為好,但是真的到了末世,真的有了有選擇的機會,他們反而更加懷念短暫卻精彩的一生。

小瓦抱起箱子,只覺得這一輩子過得太過漫長,這短短半年,竟似過了半生。

世人都曉神仙好,哪知神仙羨凡塵。

直升飛機穿梭在雲靄下,恍如一隻展翅高飛的鷹。

燦爛的晨光照在吳菱臉上,似是一場洗禮。

他們奔著w市的方向而去,不時可以看到漫山遍野的喪屍,陳壽坐在一邊,默默地看著窗外,他慶幸自己作出了正確的選擇,現在才能好端端地活著,膽戰心驚了那麼久,只要幫吳菱完成心願,他們去的地方,喪屍就再也無法到達了吧。

吳菱一直處在昏迷狀態之中,額頭又是滾燙,喃喃說些聽不清地渾話,兩個女孩子只好一遍一遍地給她擦拭額頭。

飛行員是受木公控制了精神的異能者,一直都處在精神高度集中的狀態駕駛飛機。經過兩個小時的飛行,他們已經來到了w市的上空。

從飛機上看,下面就是一座鋼筋水泥的囚牢,這裡已經失去了色彩。被茂盛生長的植物佔領,那些高樓長滿了爬山虎,像是童話裡的房子,安靜地讓人心悸,別說是特別大的喪屍部隊,甚至是喪屍也是零零星星的。

飛行員問道:“已經到w市了,接下來往哪兒?”

朱悅看了看周圍,畢竟不認識吳菱家,“你先落到空曠點的地方吧,我也不清楚。”

螺旋槳停息之後。四下愈發寂靜,只有蟬燥聲。

飛行員從機艙走下來,是個鬍子拉碴的年輕人,“那就休息一會兒,你們快點兒把她弄醒啊。”

他溜溜達達到草叢去。朱悅擦了擦吳菱的臉頰,周圍頗為荒僻,也不知道是降落到了w市的哪一塊兒,離吳菱家遠不遠,看完之後不論他們有沒有發現,都要立刻飛往海島,等待和小瓦回合。

“悅悅。你覺得怎麼樣?”薛紅雪對她的擔憂一點也不下於對吳菱的,她剛剛懷孕,飛機這麼劇烈的顛簸,如果出了什麼事,她都會非常危險。

朱悅摸摸小腹,那麼短的時間根本不會有反應。可似乎也感覺到了一種身心俱疲的感覺,她搖搖頭,“我沒事。小菱一直不醒可怎麼辦?”

“不能讓她繼續睡了,我們試試看刺激她一下,先讓她醒過來。”薛紅雪取出一瓶風油精。沾了一點在手指上,塗抹在她深深凹陷的太陽穴,然後將大拇指掐著吳菱的人中緩緩用力,片刻,吳菱猛地咳嗽幾聲,微微睜開了眼睛。

周圍很安靜,機艙的灰色穹頂觸手可及。

嗓子裡的火氣讓她不由地呻吟,“水。”

薛紅雪急忙扶起她一些,朱悅將水杯湊近她嘴邊。

忽然一聲驚叫,嚇得她翻出了些水,飛行員提著褲子,連滾帶爬地跑出來,那些茂密的植被後面轉出一隻藍眼喪屍的影子。

他們人少力薄,根本沒有反擊的力量,“快走!快走!”朱悅伸出手,一把把飛行員拉回來。

藍眼喪屍的逼近讓他哆哆嗦嗦不聽使喚,陳壽拉著艙門的邊緣,一等喪屍靠近些就用自己的能力把它定住,對方越強,他的能力也就越弱,不過一分鐘的時間,飛機剛剛離地,它便動了起來。

“快啊!”

喪屍大步過來,一拳就要砸下。

朱悅和陳壽一起頂著,所幸飛機終於歪歪斜斜地飛了起來。

吳菱猛烈地咳嗽著,剛剛醒來就受到了驚嚇,讓她幾乎氣都喘不上來。

飛機擦著藍眼喪屍的拳頭過去,頭也不回地拉到了上空,只留它在原地怒吼咆哮。

朱悅驚魂未定,問道:“你家在哪兒?”

她愣了愣神,看了看窗外,“這是在……”

“我們帶你回家啊。”

“其他人呢?”她驚慌失措的樣子,似乎是丟下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等帶你回家之後,我們就回去。”

她略微冷靜了下來,細細喑了一口水,“不是這裡,再往東,沿著運河就能找到我家。”

飛機掉轉方向。

她猶豫了一下,“楊斌他……”

“他沒事。你就好好等著回家就好。”她自兜裡掏出幾顆魔豆來,“你受傷需要補補身子,我沒有帶什麼吃的,你先用這個墊墊。”

吳菱費力地擠出一絲微笑,“我不餓,你們留著吃吧。”她已經有感覺,或許自己的生命已經被透支地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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