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黑漆漆的。
在死一般的寂靜中,她聽到自己清晰有力的心跳聲。
有光,從黑暗中透出。
黑暗中出現一團雪白的光束。
光束的頂端越變越大,形成一個碗口大的光圈。
光圈內,走來兩個人影。
那是一個風姿綽約的少婦,她手中牽著一個身穿粉色外套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聲音甜甜軟軟的,“媽媽,爸爸這幾天都沒回家,爸爸在哪裡呀?我想爸爸了。”
“乖,寶貝,爸爸就在這裡面哦。”少婦微笑著。
她用手指指前方。
少婦前方的黑暗立刻也被一束光破開。
一棟高聳入雲的大廈在她們面前倏然而現。
“那爸爸為什麼不回家呀?”小女孩嘟起小小的嘴。
“寶貝,爸爸要工作呀,要掙錢養活你和媽媽,要讓我們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媽媽,什麼是幸福啊?”小女孩抬起粉雕玉琢的臉。
“幸福呀,”女人笑起來,“幸福就是……”
忽的,一道黑影從天而降。
重重摔落在他們面前的水泥地上。
女子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小女孩用胖胖的小手摸摸額頭。
方才,黑影落下之時,她感覺有熱乎乎的水沾到了臉上。
那水黏噠噠的。
啊——
少婦的尖叫劃破撕裂這片黑暗。
“喀嚓!轟隆!”
閃電,探照燈般照亮漆黑的夜空。
小女孩驚恐的睜大眼睛。
突然閃亮的雷電,讓她看清那個從空中墜在她面前的黑影的臉。
竟是好幾天沒回家的爸爸!
“轟隆!”
閃電猙獰,雷聲滾滾。
小女孩木然低下頭,她看見自己手背上那殷紅恐怖的猩紅顏色。
她終於明白了。
自己額頭上那所謂暖暖的液體不是天上下的暖雨。
那是她爸爸的血。
“喀嚓!轟隆!”
雷聲在吶喊,天空在垂淚。
“啊——!”小女孩在尖叫。
“爸爸——!”陶陶尖叫著猛的坐起。
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她顫抖著抓緊被子。
清冷的風從窗縫無情的鑽入。
冷冷的,像極了這些年陶陶經受的人情冷暖。
忽的,她像是想到什麼,神經質的躡手躡腳的到了房門邊,透過那道窄細的裂縫悄悄向客廳窺視。
漆黑中,那襲白衣依舊鮮亮閃耀。
長長的黑髮,有著夢幻般的光彩,英俊的臉龐,擁有著凡人所沒有的美貌,一雙邪魅的狐媚眼極具古典氣質。
淡淡的白色光暈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彷彿就像真的是有神光在籠罩著他一樣。即使隔了一道門,陶陶仍然可以感受到那圈神光散發的溫暖華光。
定定看了幾眼,陶陶的眼眶開始溼潤了。
神仙真的是存在的!她不是被神拋棄的人!
鼻翼微微扇動了幾下,陶陶用手背胡亂的拭了拭即將流出眼眶的淚水。
神並沒有離開她。
她動了動撫在門上的手指。
手指上似乎還殘留著那位神仙臉上的溫度。
其實她並不想打他,也並不想用那麼惡劣的態度和言語面對他。
第一眼看見他的到來,除了震驚還有驚喜。
不曾想到世界上原來真的有神仙啊!
多少個日日夜夜,她在夢中渴望著神靈的降臨,為她的爸爸洗去冤屈,多少個日日夜夜,她在窗前祈求奇蹟的發生,讓她可以像別的孩子那樣,重新擁有所失去的幸福。
從期盼到失望——
十年,整整十年!
十年的禱告換來了什麼?
其實,就算換來的是這樣一個沒用的神仙,初見到他的第一眼,她還是很開心的,開心自己並沒被神拋棄。
只是,那小小的喜,很快就遭受到現實的打擊。
這個神仙根本就不尊重自己,給她的第一印象非常的壞,為何上天要派性格這樣惡劣的神仙下凡來幫助她呢?
可是,他畢竟是上天派來幫助她的,她剛才那樣粗暴的對他,是不是有些過分?
“對不起。”額頭貼著涼冰冰的房門,陶陶歉疚的喃喃說。
等會出去就好好對他,不能再那麼粗暴無禮了,當然這還是有個前提的,就是他最好也應該有個神仙的樣子。
她咬著唇又坐回床上,卻再無睡意。
爸爸,媽媽,陶陶好想你們!
天色已現魚肚白。
她咬著唇,極力剋制著要流下的淚水。
天,在無盡的思念中完全亮了。
陶陶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打開房門。
客廳裡,裴天予仍站在他來時的地方。
他背對著她,脊背挺得很直。
雪白的拖地華服,雖然零星沾染上些許汙漬和灰塵,卻無損於他俊逸出塵的神聖風采。
遠遠看過去,他渾身充滿了神祗才有的尊貴氣質。
他站了多久?一整夜嗎?
陶陶心生幾許不忍。
動動嘴皮,她實在不知該如何和神仙交談。
正遲疑間,她忽聽裴天予開口問道:“我在哪裡安寢?”
裴天予所問的問題,說實話陶陶還真沒有想過,當她剛要開口,卻發現裴天予的眼睛掃視著四周,似乎流露出對屋子的衛生條件很不滿的神情。
一股邪火竄上心頭。
陶陶咬咬唇,之前在房間裡思考了一夜說要對他好點的念頭,瞬間都消失無蹤了。她用手隨便一指,“這裡!”
裴天予一愣。
陶陶指的那個地方根本就不能住!不說沒有乾淨舒服的睡榻了,那些七七八八的骯髒東西光讓他看見就很厭惡。
“這裡?”他按捺著自己的不悅問道。
“阿達你是不是忘記了,我是你的主人,你要聽從我的一切命令。你對我給你‘精心’挑選的地方你有什麼異議嗎?別以為我不知道,神仙可是要清心寡慾,不追求物質享受的吧?像你這樣挑三揀四的還真是異類叻。”陶陶句句話都帶刺。
裴天予定定凝望著陶陶。
他什麼也沒有說,也沒有一點生氣的跡象,只是用一種陶陶看了會心生歉意的目光很平靜的看著她。
良久。
他收起摺扇放入衣袖,很溫和的放柔語氣:“夜曜短期內也許不會到來,所以這裡只有我們。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對我有如此強烈的恨意?”
陶陶避開他灼人的目光,眼睛一斜,“碗你怎麼沒有洗?真是一點用也沒有!”刻薄傷人的話再次脫口而出。
裴天予笑了,“你不回答就表示我的猜測是對的。”
他朝她走近幾步。
清晨明亮的光線,從玻璃窗外躍入,照在陶陶青春的臉上。
這個女孩子算不上大美女,不過,比起天上那些如同一個模子裡刻出的仙女們,她有著自己獨特的氣質。
她的臉型雖然瘦削,但是膚色卻很白皙,臉頰上帶著健康的光澤。她的眉毛纖細彎曲,眼睛非常大,黑而有神,閃著堅毅的光芒。
她的唇形也很秀氣,色澤紅潤而有光彩。
仔細看,她其實還是很秀麗的。
細細打量著陶陶,裴天予倒忘了再繼續說話。
陶陶惡狠狠的瞪著裴天予。
不能退縮!她一邊睜大杏眼,一邊努力做出兇狠狀給自己打氣。
四目相對。
陶陶卻發現裴天予妖媚的眼睛裡,桃花湧動。
他魅惑的桃花眼半眯,流轉著變幻不定的波光,雖然他的眼神看似充滿不羈,卻有著一股很自然的坦率。
就是這份坦率,令陶陶不由卸下築起的心防。
他那湖水般幽黑的眼睛,帶著奇異的撫慰能力,將那隱藏在她胸中的負面情緒都得到了無形的紓解,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彷彿就在這瞬間遠離了她,也令她自從父親跳樓自殺以來,繃了十年的神經得到了放鬆。
屋子裡頓時安靜下下來。
似乎只有陶陶一個人的呼吸聲。
“能告訴我嗎?”
裴天予好聽的聲音,彷彿從雲端輕輕飄下來。
“晚了……”陶陶的聲音聽起來卻像是夢囈。
“完了?什麼完了?”裴天予好奇追問。
“晚了……太晚了……”陶陶搖搖頭,語氣悲涼的重複道。
難道陶陶是責怪自己來晚了嗎?
裴天予趕忙解釋道:“在天界,下凡必須得到玉帝的恩准,否則會有嚴厲的懲罰。在收到你的信符以後,我們一天都沒有耽擱,雖然用了十天的時間。
十天!
這兩個字像是針般重重在戳到她的心上。
瞳孔猛的一縮,之前放鬆的神經在瞬間重新繃緊。
“十天?”她嘶吼,“你知道十年來我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在等待的嗎?”
“很抱歉,玉帝在審批這類事情通常都不會那麼……”裴天予瞧見陶陶臉上那抹悲慼之色,心裡竟有了一絲愧意。
“住口!”陶陶大怒,“你少用這種話搪塞我!你知道什麼?”幾粒淚珠不爭氣的從陶陶眼眶迸出,胡亂抓起自己的揹包,逃般的衝出了房間。
“哐啷!”
門重重的關上。
望著陶陶憤怒的背影,裴天予重重嘆了口氣。
“還真是難辦呀!”習慣性的從袖袋裡拿出摺扇,他輕輕在手指上敲了敲。
垂眼一瞧滿屋子的破爛,他有了一個主意。
屋外,晴空萬里。
白雲悠閒的在空中漫步。
也罷,既來之則安之吧。
裴天予挽起了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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