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众魅图》 纸皮青蛙

“姐姐,不要殺人了咳咳咳,也許他們並不是人魈”

簾後的謝亞理身體虛弱,大聲說話引起了一陣咳嗽。

黃火土和凱文萊特在實在忍不住之後大口喘了幾下,然後又馬上屏住呼吸,爭取儘量少吸入一些這看不到的真菌。

不過,他們的眼神已經開始有些渙散。

齊子桓無視黑洞洞的槍口,開口勸道:“停手吧,現在還能夠回頭,你難道真想讓謝亞理變成和你一般模樣”

“為什麼不行我已成仙,從此脫離凡胎,永生不滅靜儀就是因為心志不堅才拖至今生仍未圓滿,我一定不能讓她再浪費這次的機會。”李博文激動說道,稱呼中仍然喊著謝亞理上一世的名字。

齊子桓在不停想著辦法,口中也在繼續勸說:“脫離凡胎你是做到了,永生不滅嘛也許也可以達到,可是你認為這就是仙”

“當然是,上一個雙瞳子黃裳就是這樣修成了黃大仙的”

“且不說黃裳的傳說是否真實,但黃大仙能夠點石成金、叱石成羊,施丹布藥、活人無數,這才能夠被香火供奉至今。”齊子桓眼睛瞟到病房內兩人再次喘氣,更加著急了,“這些你能夠做到麼不行”

李博文抿著嘴唇不言語,他體內的謝靜嫻確實沒有這些法力。

齊子桓趁熱打鐵,語速極快地說道:“據我推測,你無非就是在這世間徘徊遊蕩的一縷遊魂,別說什麼神仙手段了,甚至在靈體狀態下都會不斷削弱、無法持久,所以你才要總是借體修養。這種永生不滅,有什麼意義”

李博文呆住,眼前這個年輕人竟然猜得八九不離十。

“我不是殺不了你,我只是想盡量避免傷害無辜。”齊子桓盯著李博文的眼睛,“你不要逼我,收手吧”

李博文難得地出現了一絲迷茫,沉默幾秒後才大聲說道:“不那是我的妹妹,我們雙生一體,一定要一直在一起”

黃火土他們還在堅持屏息,可是明顯已經開始乏力,一個靠著牆慢慢滑至地上,一個雙手撐著外側病床緩緩坐下。

齊子桓咬咬牙,正準備趁對方有些分神的機會,全力施展小騰挪術逃出槍口的路線。

只要能成功避開第一槍,他就能招劍入手,剿滅對方。

不過那時可就顧不得輕重,被附身的李博文難免受到傷害。

就在他馬上要動作的時候,突然病房裡又傳來聲音。

“齊警官,殺了我殺了我一切就結束了”

謝亞理的聲音急迫但是堅定。

李博文也不再淡定,慌張喊道:“你胡說什麼”

黃火土和凱文萊特已經開始翻起了白眼,怕是再有一刻便會徹底失去抵抗意識。

齊子桓眼睛裡掠過一抹哀傷。

病房中最初被用來抵擋鋼丸卻沒有被擊中的兩隻紙鶴再次飛起,從床簾上端疾刺而下。

一隻取頭頂正中的百會穴,一隻直刺眉梢末端的太陽穴。

都是人體死穴,只要大力擊中其中一處,便是死亡。

李博文突然毫無徵兆地委頓在地,昏迷不醒。

齊子桓跟著一個箭步衝入病房,來不及將兩個成年男子逐一搬出,只能左手抓住牆邊的一張椅子,大力往靠院子的窗戶擲去。

椅子砸碎了窗戶玻璃,又跌倒樓下地面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今晚夜風較大,一陣風將床簾吹得不斷飄動。

黃火土和凱文萊特正好到了極限,再也堅持不住,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同時還伴隨著咳嗽和乾嘔。

與此同時,齊子桓右手一晃,喚出桃木劍,左手熟練地往劍身一抹,劍身刻字泛出了烏光。

大步向前,一把將床簾掀開。

紙鶴剛才都已啄到了目標穴位,可就在觸及肌膚的一剎那,一股滑潤的力量將衝力卸往一旁,兩隻紙鶴都變成了擦過穴位,撞到了床上。

和一年前黃美美的中槍情形一模一樣。

謝靜嫻為了救妹妹,此時正在她的體內。

齊子桓左手再抖,又拿出木塔,右手掌沿輕按數秒,半個拳頭大小的金紫雷電球如同射門一般,生生砸入了謝亞理的體內。

日耀鏡開啟,齊子桓能看到謝亞理體內的黑氣被雷電炸得淡薄了數分,舒捲著就想逃離體外。

劍身旋轉,成了反手握劍,劍尖垂直向下。

齊子桓稍作猶豫後避開了心臟,咬牙,大喝,朝著那本就因為培養真菌而血肉模糊的腹部用力插下。

劍尖勢如破竹般穿體而過。

劍身烏光驟然大盛,但凡觸及到的黑氣便被滋滋炙烤,消弭於無形。

一顆晶瑩的眼淚從謝亞理的眼角滑下,她用極其微弱的聲音說道:“姐姐,別怕。”

烏光漸斂,黑氣已經徹底消散。

“我也不怕,要勇敢。”謝亞理看著齊子桓,像是已經極其疲乏,眼睛慢慢合上。

齊子桓默然地看著這個瘦弱的姑娘。

她為人兩世都被姐姐嫌棄心志不堅,卻在最後關頭無比堅決地求死。

寧願去死,也不願再殺人,也不願成為在世上游蕩不滅的鬼。

剛才雖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可真正從李博文持槍要挾黃火土他們進房開始算起,也才不過幾分鐘而已。

這時整個醫院的醫生、護士、保安才反應了過來,走廊上傳來許多凌亂的腳步聲。

李博文昏迷、黃火土昏迷、凱文萊特昏迷,後兩者還同時伴隨著囈語、抽搐和嘔吐。

謝亞理意外的暫時還未死亡,但也處於深度昏迷的狀態。

一張張活動病床被推出了病房,送去了急救室。

君怡帶著黃美美也趕了過來,正好看見黃火土躺在病床上,被兩名護士往電梯口推去。

“火土你怎麼了火土,醒醒啊”君怡扯著女兒跟在病床邊,焦急地大喊

沉默一年的黃美美也終於開聲,嚎啕大哭中喊著:“爸爸”

“爸爸”

齊子桓站在走廊上,看著遠去的病床。

他知道,就為了這聲女兒的呼喚,哪怕黃火土的魂魄已經飄到了天邊都一定會再回來。

人吶,有時會為了一個理由去死。

有時也會為了一個理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