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主裁判門德斯吹響比賽結束哨聲的那一刻，客隊教練席里的何塞·穆里尼奧不敢相信地望着球場，看着那觸目驚心的比分，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4比1！

國際慣例，主隊在前，客隊在後。

深陷降級區里的馬德里競技，竟然在自己的主場，4比1擊敗了排在聯賽第二位的巴塞羅那，這要是放在比賽之前，誰敢相信？

但床單軍團做到了。

伴隨着清脆的哨聲，整座卡爾德隆球場充斥着馬競球迷的歡呼聲。

他們在享受着這場已經期待了很久很久的大勝。

上一次，馬競贏下這樣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是什麼時候？

恐怕所有人都已經忘記了。

穆里尼奧也忘了，上一次巴薩輸得這麼慘是什麼時候？

范加爾依舊還是鐵青着一張臉，他的年紀並不大，皺紋也不多，但總是給人一種很冷峻的感覺，讓人很是難以親近。

但只有熟悉他的穆里尼奧才知道，其實范加爾人不錯的。

只是現在，他背負着太多的壓力了。

尤其是在今晚這場比賽之後。

“沒事的，我們還有第二回合。”穆里尼奧苦中作樂地勸道。

范加爾久久才回過神來，苦笑着搖了搖頭，“沒有了。”

“沒有什麼？”

“沒有第二回合了。”

穆里尼奧很想說，是不是太悲觀了？

“不能這麼早就放棄，不都說了嗎？足球場上總會有奇蹟誕生的，說不定我們回去好好準備，第二回合在諾坎普報仇雪恨……”

“如果我們在最後的三十分鐘，能夠攻下一個球，那你說的這些都成立，但我們做不到。”

范加爾打斷了穆里尼奧的話，他現在覺得，這位助理教練沒有壓力，所以很多想法，很多思路，都跟自己不一樣。

當然，這也正常，他不要擔責嘛。

也許，等到將來他自己有機會單獨執教了，想法又會不同了。

“何塞，足球場上或許有很多奇蹟，但有些奇蹟是註定不會發生的，就好像你相信歐冠決賽能落後三個球還逆轉嗎？你覺得有球員能一個賽季攻入六七十個進球嗎？”

穆里尼奧語塞。

范加爾說的這些，全都是不可能實現的。

那不是人能做得到的事情。

但巴薩想要在主場逆轉馬競，不是這麼難。

這不是歐冠決賽，這是國王杯半決賽。

但他真的沒法反駁，因為范加爾是主教練。

荷蘭人的沮喪來自於球隊的士氣被打散了。

這才是最令他感到絕望的。

尤其是到比賽的最後階段，很明顯可以看到，巴薩球員已經喪失掉了鬥志，有些球員在球場上就盼着比賽趕緊結束，而不是想方設法去創造進球。

接下來還有聯賽，還有歐冠……

被淘汰出國王杯，對巴薩而言，或許也不是一件壞事。

壞就壞在，以這樣的比分，這樣的方式被淘汰。

“記住這小子，何塞，他絕不簡單！”范加爾指着主隊教練席前的楊浩，沉聲說道。

……

在哨聲響起的那一刻，楊浩就在場邊激動不已。

坐在替補席上的幾名球員也早就躍躍欲試，哨聲一響，全都衝進了球場，跟球場上的球員一起，大肆慶祝着這場難得的勝利。

對於馬競來說，這一場勝利堪稱是久旱逢甘霖。

他們已經憋屈了好幾個月，好不容易迎來這樣一場勝利，讓他們都得到了一次暢快淋漓的發泄，同時也極大緩解了球隊目前所承受的壓力。

當然，聯賽的保級形勢依舊還是十分嚴峻，不容有絲毫的懈怠。

全場4萬8千名球迷也都對球隊今晚的表現，送上了最為熱烈的掌聲和歡呼。

楊浩在門迪奧多的提醒下，先是走到了客隊教練席前，跟范加爾握了握手。

看得出來，荷蘭人的興緻不高，也沒跟楊浩說什麼話。

之後，他又特地跟穆里尼奧握手，發現葡萄人倒是沒怎麼受到影響。

這也不奇怪，助理教練嘛，輸球的是范加爾，關他穆里尼奧什麼事？

走回來時，他逐個跟自己的球員擁抱，將他們迎接下場。

隨後阿吉萊拉又帶着球員們，到球場的四周去，感謝所有來到現場的球迷。

這也是比賽的一種例行公事。

球迷來到現場，為球隊製造出主場優勢，這會讓球場上的球員變得更有動力，更有鬥志。

“你們今晚表現得真不錯。”

就在楊浩目送着球員們過去，身後又傳來了陌生的聲音。

他趕緊回過頭，正好就看到大汗淋漓的瓜迪奧拉就站在自己的身後，這突然襲擊打得他有些意外，脫口而出：“瓜禿！！”

幸好，他說的是中文。

瓜迪奧拉也愣了一下，不明白楊浩在說什麼。

“不好意思，西班牙語不是很標準，我是說，佩普。”楊浩趕緊解釋。

人家現在還沒禿呢，叫他瓜禿，八成要挨揍的。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瓜迪奧拉饒有興趣地看着楊浩，伸出手。

看得出來，瓜迪奧拉並不是後來決定當主教練了，才對足球戰術和理念感興趣，而是他整個職業生涯一直都在思考。

而這次，他更多的是關心馬競的這種整體性。

“伱們從前到後踢得非常緊湊，這一點跟現在的球隊不一樣，還有就是，你們的肋部進攻打得很活，我們一直到後來科庫上來了，才勉強擋住，只有我一個人，擋不住的。”

瓜迪奧拉倒是很坦誠。

其實，這點不需要他多說，比賽里就看得一清二楚了。

由於還有次回合比賽，楊浩並未跟瓜迪奧拉透露太多細節，只是兩人在場邊閑聊了一陣，但他對瓜迪奧拉的一句話倒是很感興趣。

“我有一個朋友，我覺得，你們的理念很像，他也一直很推崇4231，甚至，西班牙教練的【足球訓練】雜誌認為，他是西班牙，乃至歐洲最早採用這種陣型的主教練。”

楊浩聽到瓜迪奧拉這麼一說，腦子裡立馬就浮現起了一個名字。

“你說的是，胡安·曼努埃爾·利略？”

“對，你認識胡安馬？”

“不，但我聽說過他。”楊浩笑道。

前世的他為了寫小說，很仔細地研究過瓜迪奧拉的傳記，也查閱了很多資料，瓜迪奧拉跟胡安馬·利略的關係非常密切，甚至後來，瓜迪奧拉退役之前，特地跑到墨西哥去踢了半年球，就是在胡安馬·利略的球隊里效力。

他的目的就是要去感受胡安馬·利略的戰術，學習他那些獨特的訓練方式。

而兩人最早的糾纏，應該是在1996年，胡安馬·利略因為率領升班馬薩拉曼卡表現不錯，得以執教皇家奧維多，結果在第一場比賽就遭遇到了巴薩，被巴薩2比4血洗了。

雖說是慘敗，但兩支球隊那場比賽拼得你死我活，皇家奧維多所展現出來的對攻的勇氣，以及比賽里對巴薩的威脅，讓瓜迪奧拉耳目一新。

所以，在賽後，瓜迪奧拉就跑去認識了胡安馬·利略。

很多很多年後，瓜迪奧拉功成名就之後，公認的三個對他戰術影響最大的主教練，一個是貝爾薩，一個就是胡安馬·利略，後者甚至還在前者之上。

最後一個當然就是克魯伊夫。

但有趣的是，胡安馬·利略的執教生涯就很一般了。

“他是一個非常有想法的人。”瓜迪奧拉給出好評。

“但不管是在薩拉曼卡，還是後來的皇家奧維多、特內里費，他的成績都受到了爭議。”

利略執教皇家奧維多期間，這支球隊從西甲降級，後來又中途救火了特內里費，第一個賽季幫助特內里費保級，但第二個賽季這支球隊又崩潰了。

怎麼說呢？

利略的執教能力是有的，水平也相當不錯，但作為一名主教練，只有這些是遠遠不夠的。

“如果讓我打分，我覺得在足球層面上，作為主教練，他是滿分，因為他從16歲就開始執教球隊，現在才34歲，已經有了十幾年的執教經驗。”

“但作為主教練以外，我覺得，他還需要進步。”瓜迪奧拉苦笑道。

楊浩明白瓜迪奧拉的意思了。

主教練和助理教練所面臨的環境是完全不同的。

從壓力上，助理教練拍馬都趕不上主教練，在具體的工作內容上，這就看分工了。

例如弗格森和奎羅斯，前者基本就全都放權給奎羅斯，甚至連戰術安排和備戰計劃；還有克林斯曼和勒夫，也跟前面這對組合一樣。

范加爾和穆里尼奧就有點不同，後者更多像是主教練和球員溝通的渠道，扮演着傳話筒的角色，具體的各項工作都是由范加爾和他的團隊在負責。

“佩普，留個聯繫方式唄，回頭你把胡安馬·利略的電話號碼給我。”楊浩臨時起意說道。

其實，他更想要趁機拿下瓜迪奧拉的私人聯繫方式。

“好。”說著瓜迪奧拉就直接報出了自己的私人手機號碼。

胡安馬·利略從特內里費下課之後，已經失業近兩年了，由於在特內里費的第二個賽季的開局有些糟糕，他沒熬過冬歇期就下課了。

以至於後來都沒什麼球隊信任這位年輕的主教練。

正如很多人說的那樣，職業足球的主教練非常需要經驗和資歷。

告別了瓜迪奧拉後，楊浩心中暗自一樂。

這位胡安馬·利略當主教練確實一般，但作為助手，真真是個人才。

他還清楚記得，利略在2019年執教中甲，2020年以私人原因離職，跑去曼城給瓜迪奧拉當助手，之後兩個賽季曼城冠軍拿到手軟。

後來，這傢伙跑去中東執教，曼城和瓜迪奧拉在歐冠踢皇馬的關鍵大戰之前，還特地把他請來打臨時工，結果，曼城真進決賽，最後還拿下了冠軍。

這確實不能全歸功於胡安馬·利略，但最起碼，他還是發揮出作用了。

“回頭問問，看他有沒有興趣來馬競。”楊浩心想。

但現在，他有一件更加重要，迫在眉睫的事情要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