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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世功進門的時候,海棠就瞥見自家兄長海礁跟在他身後,也進來了。

不過海礁用了特別的技巧,動作輕巧順溜又不引人注目,輕飄飄地就挪到了妹妹身邊,根本沒有引起屋裡任何人的注意。

除了妹妹海棠以外。

周世功與周晉浦父子吵得激烈,周馬氏就站在邊上,根本無暇他顧。周怡君倒是察覺到了海礁的到來,但很快就被祖父與伯父的爭吵吸引過去了,只匆匆與表兄點頭打了個招呼而已。

海棠趁着無人留意他們兄妹,拉着海礁悄悄後退幾步,一邊隱晦地盯着隨周晉浦夫妻前來的少年,一邊將聲音壓得極低,對海礁道:“哥哥瞧那邊,站在周晉浦身後五步遠的那個人,象不象你前幾日沒抓住的那個少年殺手?”

海礁怔了怔,忙轉頭望了過去,面露驚詫。他剛才進門的時候,只知道屋裡有許多生面孔的少年男女,怎就沒留意這個穿戴打扮都與周家三房眾人格格不入的少年?

不,這不是少年!

海礁仔細觀察了一下對方的手部皮膚與骨架,就覺得頗有幾分熟悉:“看手很象,身形也象,若他手肘上也有傷,那就八|九不離十了!”

讓他更確定自己沒有認錯的,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這少年明明人就站在屋中,距離爭吵的中心人物之一周晉浦只有五步遠,卻那般不起眼。海礁進門時觀察屋中情形,甚至沒往他身上多看幾眼,顯然對方有不引人注意的獨門絕活在。

巧了,海礁上輩子是密探出身,也學過這種絕活呢!他進門的過程,同樣沒有引起那少年的注意。兩人也算是棋逢對手了。

但如今海礁已經留意到了對方,也發現了對方身上的破綻,便算是暫時佔了上風。

眼下再去報告老軍師或知府衙門也來不及了,為防這少年殺手再次從自己手底下逃脫,海礁決定先下手為強。

他沒有跟妹妹多說什麼,腳下就先一步往外挪去,打算要趁着那少年不注意的時候,先將這屋裡唯一的出入口房門給堵住,免得對方察覺不對,奪門而逃。

海棠與兄長一向默契很好,見他動作,也猜到他想做什麼了。哥哥搶先攔住殺手逃走的路線是對的,但也要提防那人狗急跳牆,拿屋裡的人來做人質,威脅哥哥讓路。

她看了看身旁的周怡君,後者還在專心致志圍觀周家三房父子爭吵。她又轉頭瞥向周怡君身後的綉墩,再看了角落裡小几上的茶具幾眼。

很好,茶是她來時,彩絹剛上的,壺上裹了棉套,水還燙着呢。茶杯比較粗笨,但用料足夠結實。她與周怡君兩人的茶杯加杯蓋、杯托加起來,再添一個茶壺,能用來做暗器的工具還是挺多的。實在不成,姨奶奶周馬氏腳邊還有個腳爐,裡頭的炭火燒得正旺,只是要小心別燙着了無辜路人……

就在海棠觀察周遭可利用的武器之際,周世功已經揭破了馬老夫人慫恿周晉浦私建玻璃作坊的真正目的,後者頓時愣住了,完全沒法相信這是真相:“不可能!祖母的親兒子還在周家呢,我也是祖母一手帶大的,她一向疼我,為什麼要與外人勾結背叛周家?!就算是為了姑姑,她都快二十年沒回家了,難道還能比二叔與我更重要?!”

周世功冷笑:“你不相信?我剛聽說的時候也不敢相信呢!你的那個奶公,便是替你祖母辦事的人,他去你母親的陪嫁別莊上視察,根本就沒有用心找地方建作坊,只是想弄間空屋作幌子,再招幾個閑漢充場面,糊弄從邊軍那兒挖回來的工匠而已!他們只想要把配方弄到手,根本沒打算正經建作坊燒玻璃。這都是你奶公親口招供的,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攆了他?!他是你的奶公,打着為你辦事的旗號,其實暗地裡一直在為你祖母與姑姑效力。這種背主的惡奴,難道我還留着他過年么?!”

“奶公說的?”周晉浦顯然受到了打擊,“不可能!他不是這麼跟我說的!”他扭頭看向妻子,“你也聽到了吧?奶娘明明說,這一切都是後娘在污衊我身邊的忠僕!”

他妻子很想點頭附和,但看着公爹周世功的臉色,又不敢真把頭點下去。不過她比丈夫更冷靜一些,此時也有幾分回過味來。太婆婆果然不是真心疼愛她丈夫的,只是利用他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們夫妻一直以來都被誆騙了,公爹約摸也被騙得不輕,不過如今醒悟過來,便惱羞成怒了。

倒是繼婆婆周馬氏……似乎比她以為的要愚蠢好說話。只要她改了態度,嘴甜一點多哄着些,這個繼婆婆估計比太婆婆要好應付得多……

周晉浦沒有從妻子處得到支持,受到的打擊更大了。他一向都信服妻子,如此看來,他是真的被騙了?

周晉浦只覺得天都塌了,一向疼愛他、為他撐腰的祖母,怎麼可能是壞人呢?!這裡頭一定有什麼誤會!

他大聲嚎叫:“不可能!我要去找祖母問清楚!”說罷扭頭就往外沖。幸好海礁及時避開,才沒與他撞上。

周晉浦之妻擔心丈夫出事,忙請求公爹與舅婆婆:“公公,阿家,兒媳去勸勸相公……”

周世功冷笑一聲,不耐煩地揮揮手,周晉浦的妻兒連忙齊齊追過去了。

那勁裝少年沒有跟着離開,他正與海礁四目相對。方才海礁給周晉浦讓開了道路,也讓少年發現了海礁的身影。他心下暗暗一驚,不敢大意,懷疑自己是被認出來了。當日他二人在原野上追逐了數里地,幾番交手,他雖然矇著面,但距離太近,他也不敢保證對方就一定不會認出自己來。

他與海礁對面站立,誰也沒有先開口。

先開口的是周世功,他皺眉看了少年一眼:“張平貴?你怎麼在這裡?”他臉色不是很好看,“晉浦一家胡鬧,你跟着來摻和什麼?!”身為外人,跑來摻和別人的家務事,這是什麼家教?!

他對馬老夫人所生的弟弟周世成又添了幾分不滿,認為對方沒把手下的人調|教好就送到長安來,簡直不象話。

張平貴面露尷尬之色:“老大人恕罪,晚輩原與良候在一處說話,晉浦世兄忽然叫了良侯兄妹出門,也把晚輩叫上了。晚輩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還以為世兄有事需要幫忙……”等到了正院,發現自己被卷進了周家三房的內鬥,想脫身也來不及了。

周世功的臉色略緩和了些:“原來是晉浦胡鬧。你別理會他,以後也無須與他父子多來往。”心裡卻清楚,張平貴既然是周世成舊部之子,心裡更親近馬老夫人那一邊也正常,只是他不能讓嫡長子一家再親近繼母那邊的人了!

周世功問:“你的差事可有眉目了?我正要給世成寫信,索性把你薦回岷州衛任職,如何?”

張平貴還未回答,海礁與海棠就先對望了一眼。

怎能讓這殺手到岷州去?那潁川侯世子來了,豈不是羊入虎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