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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家祖孫三人埋頭查賬的第五天,杜伯欽的宅子被圍住了。

行動是由長安府衙主導的,但主力是陝西都司的兵。鎮國公周老元帥也親自到場坐鎮。他身上其實還掛着陝西總督的官職,只是除了主管軍務以外,一向很少用這個身份行事,因此西北官民都習慣用“國公爺”或“老元帥”來稱呼他。但需要的時候,他也會打出陝西總督的旗號,讓某些犯事的武官瞧瞧他老人家的威風。

杜伯欽的親兵幾乎一個不落,都被抓住了,有兩個暫時沒找到人的,也有人供出了他們的去處,自會有都司的兵去將他們捉拿歸案。周四將軍親自帶人,在杜宅附近的一座荒宅中蹲守到了從地道逃出來的杜伯欽本人。後者見到自己落入重圍,心知定是逃不過去了,卻不明白周家人是怎麼找過來的,莫非是家裡有人背叛了自己?

杜伯欽想到家中老妾去世後,家中不少僕人看他的目光都有了變化,心中暗罵不已。不過他當著周四將軍這位同期武官的面,卻不願意失了風度,哪怕身上穿的只是尋常莊稼漢的衣裳,也要昂首挺胸作大丈夫狀,想要說幾句漂亮話,為自己辯解一番。然而周四將軍根本沒興趣跟他囉嗦,什麼話都沒說,就直接把他送到鎮國公與黃知府面前。

杜伯欽見了鎮國公,腰杆子下意識地就塌了下去,在他老人家如炬目光直視之下,原本想好的辯解之詞,也沒辦法再流利地說出口了,吱吱唔唔地,任誰聽了,都覺得他心虛,必定是有罪之人!

鎮國公也不打算跟他多說什麼,盯了他一會兒後,便轉頭對黃知府道:“人會關在陝西都司斷事司牢獄中。後續問罪審訊諸事,黃知府盡可來做個見證人。”

黃知府也明白鎮國公言下之意:“國公爺放心,下官今日會再往京中發一份新奏摺,向皇上言明事情原委。這等大奸大惡之徒,自然要早日收監,才能令人安心。”

鎮國公點點頭,便轉身離開了。

周四將軍與周六將軍合力將杜伯欽押往陝西都司衙門的斷事司牢獄。黃知府也帶了屬官差役同往,親眼看着杜伯欽被關進牢房中,其親兵、黨羽以及杜家幾個有頭有臉的管事,則分別關押到了別處。

杜伯欽在牢中的待遇,是鎮國公府與長安府衙早就商量好的,單人單牢房,與其他人的牢房都隔着一段距離,無法互通消息。他本人每日三餐都有單獨的小灶供應,就連採買都要單獨派人,而負責看守他的人,更是專門撥出來的:邊軍出身的那幾個都來自長安以外的邊鎮、不曾與杜孫兩家打過交道;府衙出身的那幾個,則上查三代、下查五族,必須得是跟杜孫兩家從未有過接觸者——這是吸取了先前那名獄卒眼線的教訓。

鎮國公府、陝西都司與長安府衙如此謹慎小心,自然是擔心這杜伯欽會在牢中被人滅口。就連張平貴與王老六這樣的小人物,都能供出不少孫家的隱秘,更何況這杜伯欽還是孫家的秘密盟友呢?他必定知道更多更重要的情報。

況且,杜伯欽身為正三品高級武官,他的供詞在御前的份量,可不是兩個底層殺手死士可比的。

鎮國公府有心要利用他好生打擊一番政敵,當然不能坐視他被人滅口。特地把人關在陝西都司斷事司的大牢,而不是府衙大牢或別的什麼地方,就是因為這裡是孫家絕對伸不進手來的邊軍地盤,日夜都有重兵把守。

可即使如此,鎮國公也不認為孫家就真的會認命了。為了保住杜伯欽這個有可能轉為證人的罪人,他是不惜用上最嚴格的防衛手段的。

斷事司大牢如何防守嚴密且不提,杜伯欽落網的消息傳到海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從都司衙門回到家裡的海西崖帶回了這個好消息,從謝文載、曹耕雲、陸栢年到馬氏、海長安、海礁與海棠,人人都歡喜不已。

不過歡喜歸歡喜,該乾的活還是要繼續幹下去,該熬的夜也不能少熬一晚。

忙活到了這時候,賬簿已經清查過大半了,杜伯欽好些罪行都已暴露殆盡。謝文載把分析的結果通報給鎮國公府,自有人去調查相關的罪證。鎮國公與黃知府那邊之所以會行動如此迅速,也是因為他們手中掌握的證據已經不少,足夠讓杜伯欽入罪了。

海家祖孫三人都覺得自己的努力有了回報,工作的動力也更足了。

海家祖孫埋頭查賬的第七天晚上,他們終於完成了所有的查賬工作。謝文載顧不得這時候已是二更天,立刻就通知了守在海家附近的鎮國公親兵,將四大箱賬簿、筆記與文書記錄等資料,一股腦兒全送往鎮國公府。為防鎮國公有所垂詢,海西崖也簡單整理了一下頭髮衣裳,與表弟謝文載一道跟車過去了。

海礁與海棠兩個小輩則留在家裡好生歇息。

馬氏本來已經睡下了,聞訊又爬了起來,親自下廚做了一鍋熱湯麵,看着兩個孩子吃了下去,便催着他倆回屋睡覺。

她看着孫子憔悴了不少的模樣,心疼得不得了:“這幾日可苦了你們咧。本來是你們爺爺的差使,他卻把你倆都給叫上了,半大的孩子被他逼着每晚都不得好睡,他竟然也不知道心疼!”

海礁笑笑:“阿奶,能幫上爺爺的忙,孫兒心裡高興着呢。孫兒不辛苦,這是孫兒本就該做的。孫兒將來還要繼承爺爺在軍中的位置呢!”他轉頭看向妹妹,“這幾日倒是辛苦了小妹。她年紀還小,又是女娃娃,若不是為了幫爺爺與我的忙,本不需要摻和這些事的……”

海棠的精神狀態卻比祖父與兄長都強得多。她臉上雖然也掛了兩個淺淺的黑眼圈,卻遠不如海西崖與海礁他們的明顯,氣色看着也不錯,頭髮衣裳一絲不亂。與祖父兄長憔悴狼狽的模樣相比,她看起來根本不象是連着熬了好幾天夜的樣子。這是因為她每天都儘可能保證自己有充足的睡眠,還不忘進食補充營養,再用內功來調節身體。再加上這樣的高強度工作,她上輩子在宮裡早已習慣了。如今雖說闊別已久,但也很快就適應了過來。這樣的優勢,卻是旁人所沒有的。

海棠放下手中筷子,微笑道:“我也不覺得有什麼辛苦的。能幫上爺爺和哥哥的忙,證明了我的真本事不比哥哥差,我心裡才高興呢!”她轉向祖母,“阿奶日後要是有什麼算賬、查賬的活計要找人干,只管來找我。我如今對這種事已很是熟練了!”

馬氏白了孫女一眼:“額要算賬、盤賬,自個兒不會幹么?做甚要找你一個孩子?!早知道你這般要強,額當初就不該教你打算盤!額本是指望你幫忙打理家務事,替額分擔分擔,誰叫你去摻和你爺爺衙門裡的差使了?!如今竟然還在阿奶面前吹起牛來……罷了,額知道你牛了!三更都快到了,趕緊給額回屋睡覺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