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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礁坐直了身體,原本有些渙散的注意力也重新集中起來了。

他覺得自家祖母閑談中提及的這對夫妻……聽起來有些耳熟。這麼巧,他們也是前不久才搬離了甘州城的,男主人也是百戶,娶了個聽起來不大安分賢良的媳婦。更巧的是……闞家位於后街東頭,而他下午出門去尋找的那個殺妻百戶,不正是住在后街街口一帶么?那正好是在東邊!

海礁瞧了妹妹一眼。海棠看起來似乎根本沒反應過來似的,還興緻勃勃地跟着祖母吃瓜:“阿奶,這個闞金寶要去長安學種新糧?那不是要跟爺爺打交道嗎?咱們到了長安,是不是會見到他們夫妻呀?”

“見是一定會見到的!”馬氏嘆氣,“他小時候可不是這個樣子,咋就長成這樣了?為了個女子氣壞父母,如今又丟下世襲的百戶和偌大家業去長安。長安雖好,可又不能長留,他去了做甚?!他身上又不是沒有差使……等他回來,可就未必有好缺等着他了!”

海西崖安撫妻子道:“咱們不過是舊鄰居罷了,何必為他操心?他自己選了這條路,將來結果是好是壞,都得自己受着。況且,他既然是學種新糧去的,等他回了甘州,自然有差使可干,不至於投置閑散。娘子不必擔心。”

“哪個要擔心他?”馬氏撇嘴,“額只替他爹娘抱屈!從小當他是寶貝疙瘩,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寵得他不知天高地厚,長大了連孝順都做不到,為了個女子氣親爹娘,祖傳的家業也說拋就拋……他那媳婦到底是甚樣絕色的美人,能迷得他這般不做人?!”

海西崖根本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到了長安就知道了。你若想跟他家來往,那就見一見,說他兩句,好歹也是看着他長大的老街坊、老鄰居。你若不想搭理他們,也不必打什麼交道,只管交給我就是。我們只與闞金寶論公不論私。將來他回了甘州,倘若真箇沒了差使,大不了咱們幫着說幾句情,叫他有個着落,便對得起與老闞夫妻倆的交情了。”

馬氏嘆道:“他老子娘為人還是不錯的。寶順他娘生產時有些兇險,雖說壓根兒就沒用上闞娘子送來的參,可這份心意難得。甘州城裡有幾戶人家能拿得出人蔘?額們兩家那時又沒多大交情,人家願意送參片來,額們就該感激!”

想到曾經的鄰里交情,馬氏實在不忍心見闞金寶被他那個不省心的媳婦毀了一輩子。雖說闞金寶可能根本沒把他們這些老鄰居放在心上,但以後到了長安,若有機會,馬氏還是想勸一勸那孩子的。儘管他父母都已去世,想盡孝也沒機會了,可家業與世襲的軍職,他不能不放在心上。那關係到他的前途,還有他兒孫們的前途,他可不能由得他媳婦胡亂擺布。

見妻子堅持,海西崖便不再多勸了,回頭見了心腹崔叔,倒是吩咐他們夫妻到從前的老鄰居家裡多打聽打聽,看能打聽到多少闞金寶夫妻的消息來,以備參考。闞金寶之妻的行事脾性,最好也想辦法打聽一下。闞金寶若是個耳根子軟,萬事聽老婆擺布的,與他打交道之前,就不能不先了解一下他老婆的為人。否則,馬氏好不容易說服他改了主意,回頭他見了他老婆,又被忽悠瘸了,那豈不是白費了馬氏勸說的功夫?

海棠湊到祖母身邊,給她出各種主意,將來到長安後見了面,要如何勸說闞金寶。只是她出的主意多不靠譜,馬氏聽了幾句,便不耐煩地把她攆出來了。

海棠笑着拉住哥哥海礁一塊兒跑出了屋子,又跟他回了房,便壓低聲音道:“哥哥,這就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了。本來還以為沒了線索,沒想到阿奶就替咱們找到了關鍵的線索。”

海礁有些驚訝:“你也聽出來了?我見你一副傻裡傻氣的模樣,還當你沒猜到呢!”沒想到妹妹竟比他還沉得住氣!

海棠白了他一眼:“埋汰誰呢?誰傻裡傻氣了?!我又不可能認識闞家人,難道還能讓爺爺和阿奶看出異樣來嗎?幸好爺爺方才注意力都在阿奶身上,否則哥哥表現得這麼明顯,早就露餡了!”

海礁乾笑兩聲,轉移話題:“小妹覺得是他么?”

“處處都能對得上號,多半就是他了。”海棠道,“甘州衛總共才幾個百戶?近日搬離的人,除了這個闞金寶,還有誰?上輩子沒人推廣新糧,他應該一直留在了甘州。這輩子肅州之戰是我們大楚贏了,爺爺沒事,在肅州試種新糧,又恰好遇到陶岳陶大人來和談,得知新糧種的事,要在陝西推廣,這才有各衛所抽調人去學習的事。哥哥說過,牽一髮而動全身。這輩子的事與上輩子相比,雖然有了許多變化,但仔細想來,都是有脈絡可尋的。”

海礁在桌前坐下,嘆了口氣:“若不是阿奶說起,我真不知道這位百戶竟然跟咱們家也有交情,他母親竟然在娘生我的時候送過參片來。我本來還想,就算知道這人的身份了,也知道他的去處,可只要他今生沒有再殺到潁川侯世子頭上,也不跟咱們家來往,我管他是死是活呢?然而……若是阿奶念着他父母的情份,真有意要拉他一把,只怕不是能輕易撕擼開的。”

海棠道:“你離開甘州時還小呢,能記得什麼?我們家跟闞家的交情想來也有限,否則這些年兩地又離得不算遠,怎會一直沒有書信往來?連闞家父母的死訊,阿奶也是今天才從老鄰居那兒聽說的。阿奶方才不是說了嗎?娘當初並沒有用上闞家的參片,只是感激他家的好意罷了。哥哥不必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到了長安後,若是能拉一把,那就拉一把,不能就算了。可別傻愣愣地跑到他面前,說他老婆偷人了,不能取信於人就算了,就怕反惹了一身騷。”

“我還不至於蠢到那個地步!”海礁反白了小妹一眼,“這種事只能靠他自個兒發現,外人沒事摻和什麼?他才不會為此感激我。”他想了想,“不知道他老婆去了長安之後,會不會安分度日?若她在長安沒有紅杏出牆,我就算想揭穿她也沒證據。如果闞金寶是回了甘州後再殺妻,我遠在長安,也鞭長莫及呀。”

海棠聽得笑了。她看了哥哥幾眼,想起他其實是位“主角”。主角惦記着的事,怎麼可能會遇不上呢?這輩子海礁沒有在甘州城長住,任務大神就直接把闞家夫妻提前送去了長安,恐怕海礁將來有的是機會與對方接觸往來。興許連那潁川侯世子,也會改在長安出場呢!

想到這裡,海棠便小聲說:“萬一闞金寶的老婆到了長安也不安分,闞金寶會不會又殺一回人?長安的達官貴人可比甘州城多多了,萬一又殺到哪個權貴子弟頭上,周家遭殃的,可就不是一兩個人了……”

海礁聽得臉都綠了,再也輕鬆不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