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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為民一直沒有搞明白為什麼黨委書記辜明良會在黨委會上否決了自己進廠。

而在之前,黨委副書記郭征和副廠長甄敬才都明確告訴父親,鑒於父親是廠里多年的勞模,廠里會優先考慮這一點,解決自己進廠問題,而且黨委書記辜明良也基本同意了這一意見。

但是在黨委會上辜明良卻翻臉否決了這一意見,雖然名義上是不能開先例,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真實原因不是這個,只不過無人敢去詢問在廠里素來一言九鼎的辜明良。

真實原因要到黨委書記辜明良早已經退下來的八年之後才知曉。

父親是在一個偶然機會和辜明良在一起釣魚時,辜明良才不無懊悔的說有人在自己分配的時候告訴他自己在學校里過於活躍,在校期間表現不太好,資產階級自由化傾向嚴重,正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沒有同意自己進廠。

父親沒有深問究竟是誰向辜明良打了自己的黑槍,問了辜明良也不會說,畢竟當時抉擇權在他手中,這是他的問題。

但是已經在南潭縣委工作的自己卻知道,那個時候能夠從這個角度和特殊渠道打自己黑槍的人,除了廠黨委副書記郭征之外就只有廠黨委副書記、紀委書記陳發中。

畢竟在人事問題上他們二人最具有發言權,而郭征和副廠長甄敬才關係良好,人品歷來比較正直,絕不會幹這種事情,那麼就只有陳發中了。

陳發中和姚志斌、姚志善兩兄弟關係密切,而姚志斌的兒子姚平和自己一樣也是大學畢業,也在追求甄妮,其最終結果就是自己被分配到幾百里外的南潭,而姚平和甄妮一道進廠。

看見兒子神情有些古怪,陳昌秀有些擔心的走近陸為民,摸了摸他的頭,昨晚他被人扶了回來,折騰了一宿,想吐又吐不出來,好不容易折騰到下半夜才睡過去,早上也就沒叫他,讓他睡了個夠。

陳昌秀知道兒子心裡不暢快,原本以為板上釘釘的事情現在出了岔子,留不了廠,極有可能就會分回戶籍所在地南潭。

南潭比起昌州來那簡直就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完全沒有可比性了,日後也許就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回昌州了,想到這裡陳昌秀心裡也是一陣難受。

“三子,你沒事兒吧?”

“媽,我沒事兒,我很好,真的。”陸為民看了一眼窗外,7月的昌州,即便是大清早溫度也已經升了起來,那麼今天會發生什麼事情?

記憶中,甄妮的父親甄敬才在自己被廠里拒之門外的第二天就會被中紀委來人調查,其結果就是半年之後甄敬才因為一些不太上得了檯面的事情而匆匆退下來,原35車間主任姚志斌接任了副廠長一職。

而失去了父親的庇護,甄妮在廠里的處境很艱難,在姚平發動了猛烈攻勢之後,半年後就和自己分了手,最終投入了姚平懷抱。

只不過記憶中甄妮和姚平的婚姻似乎也沒有維持多久,二十世紀的最後一年尚未過去,甄妮就和姚平離了婚,一個人帶着孩子過。

記得當時自己已經擔任了隆泰縣府辦的副主任,她還來找過自己,目的卻是借錢。

自己當時差一點就認不出她來了,當年715廠的一枝花竟然變得如街頭巷尾隨處可見的一個市井婦人,生活的艱辛讓她昔日的靚麗風采蕩然無存,以至於在對方離開之後那一夜自己竟然無法入眠。

第二天?

那不就是今天?

陸為民已經意識到了這個世界恐怕出了一些偏差,他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如果一切都按照歷史的軌跡在行進,那麼今天甄敬才就會被中紀委來人帶走調查。

當時的195廠的貪腐案在90年絕對算得上是整個昌州市轟動一時的新聞,副廠長甄敬才涉嫌受賄被中紀委調查。

論理說甄敬才不過是一個廳級幹部,還不夠資格,但是中紀委卻的確插手了,據說當時這個案子牽扯到副省級幹部,而整個195廠有幾個副省級幹部?

兩個,除了廠黨委書記辜明良,就是廠黨委副書記、廠長梁廣達。

動甄敬才便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甄敬才在195廠里分管後勤和基建,不過他和廠黨委書記辜明良關係一直相當密切,反而和廠長梁廣達關係有些格格不入。

中紀委來人動甄敬才,毫無疑問就是有針對性的,但是在陸為民記憶中,辜明良在這件事情中並沒有受多少影響,他還要在廠黨委書記位置上呆幾年才會到點退下來。

而更為詭異的是甄敬才受賄一案拖拖拉拉拖了一年多,被檢察機關逮捕後羈押了大半年,但是最終在法院那一道關卻被卡了下來,最終沒有被追究刑事責任,但後來甄敬才被撤銷了副廠長職務,開除了黨籍。

也就是說當初以受賄嫌疑對他進行刑事調查並沒有取得進展,但甄敬才的確可能有一些其他方面的問題,所以才會給予黨紀政紀處分。

據陸為民所知,甄敬才在經濟方面還是比較乾淨的,要不然也不會和一直以清廉古板的辜明良走得很近,只不過甄敬才在女人方面並不怎麼過得了關。

廠里關於他和廠里廣播電台綽號被叫做黑牡丹的播音員以及廠宣傳部的一個女人之間曖昧關係一直都有傳言,只不過這種事情在未上升到一定高度時都算不上什麼問題,只不過一當有人要想尋找你的馬腳時,也許就是致命傷了。

甄敬才在被解除羈押和開除黨籍並撤職之後就辭職離開了195廠,丟下了家庭,徑直去了沿海,一直要到多年以後混成了某個全國知名民營企業集團的常務副總之後才回到昌州,不過那已經是很多年後的事情了。

甄敬才的案子一直是一個謎,他的受賄問題一直沒有定論,但是卻牽扯出了其它問題,中紀委下來查案,居然最終只是將一個廳級幹部黨紀政紀處分,這不能不說是一個令人難以想象的事實,但這也足以說明甄敬才為人行事的嚴謹慎密。

陸為民之所以能夠知曉這個案子的情況也是多年以後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無意間聽到了省紀委一個朋友在閑聊時談到了當時發生在195廠的一起特大內外勾結盜竊案。

這個案子的涉案人員中有一個昌州市裡廢舊收購行業赫赫有名的私人老闆,這個私人老闆因為收購了大量銅材、鉬鐵等被廠內人員盜出的合金材料而被公安機關以銷贓罪逮捕。

結果這個案件偵破之後,由於涉案金額巨大,這個私人老闆為了立功贖罪,交待了自己多年前受人指使,舉報當時715廠副廠長甄敬才索賄受賄,結果導致甄敬才被捕。

但這個傢伙的交待在被反饋到了省紀委和檢察機關之後卻石沉大海,後來陸為民才陸陸續續了解到省紀委和檢察機關對此事保持緘默的原因。

當時在這個問題的調查上證據就不是很充分,但是這個案子是上邊交辦案件,必須要認真調查,而後來雖然發現證據不足,但是已經走到了那一步如果沒有一個明確說法就不好交代。

而甄敬才雖然在索賄受賄上證據不足,但是在生活作風上的確存在一些問題,所以才會在拖了相當長一段時間之後,採取那樣的方式來處理。

想到這裡,陸為民猛地站起身來往外走,倒是把陳昌秀嚇了一跳。

“三子,你上哪兒去?都快要中午了。”

“媽,我出去一下。”陸為民推出父親的二八圈鳳凰加重,飛身上車,徑直往甲二生活區那邊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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