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男儿》 阳子下

手機“叮”地響了一聲,吳朝陽趕緊拿出來,意外的不是熊彪,而是石繼東,那天和熊彪一起在紅星大廈搬運辦公傢俱的老總。

短信只有簡短的四個字——“收到已存。”

吳朝陽原本已經忘了這事兒,一位公司老總不回信息太正常,回了才是意外。

吳朝陽臉上露出笑容,情緒低落的一天總算是出現了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趕緊回信息表示感謝。

“謝謝石總還記得我,下次如果還有需要搬運的東西請通知我,隨叫隨到。”

“好。”

剛準備收起手機,熊彪的電話就打了進來。“搞定了,今天晚上十一點,神仙茶館春風包房,神仙茶館你知道在哪裡吧?”

吳朝陽說道:“知道,響水街善果巷對面。”

熊彪問道:“你現在在哪裡?”

吳朝陽抬頭張望了幾下,這片老舊小區沒有小區名,四周也沒有明顯的標誌性建築。“我在七星路這邊的老舊小區。”

“靠,那么大一片我去哪裡找,二十分鐘後江州百貨門口碰頭,我打聽到些消息要告訴你。”

二十分鐘後,吳朝陽在江州百貨門口找到了熊彪。

熊彪拉著吳朝陽的手就走,“找個安靜點的地方。”

兩人找了處兩棟大樓中間的小巷道,熊彪感嘆道:“燈下黑啊,在老舅手下當了大半年棒棒,要不是你,我到現在都不知道當個下苦力的棒棒竟然還有那么多行業規矩。”

吳朝陽挺感動,遞了根華子過去,“邊抽邊說。”

熊彪抬手擋回吳朝陽的遞過來的煙,一邊掏出朝天門點上一邊說道:“華子留著晚上給我老舅上煙,我問了老舅和叔伯,大件業務基本上都被羅溫、墊縣、碧城三個地方的棒棒壟斷,三方有個約定,抱團抵制外來棒棒搶地盤,所以老舅一聽你是巫縣人才說不行。”

吳朝陽點了點頭,這些情況他都清楚。

熊彪一臉惆悵,“我跟老舅大吵了一架,他死活不同意,說規矩就是規矩,不能破壞,一旦破壞了,墊縣人會藉機找他麻煩。靠,墊縣人怎么了,怕他個錘子,老子一拳一個弄不死他們。”

熊彪猛吸一口煙,“出來混哪能讓屎給憋死,不就是多加一個外來棒棒嗎,能分走多少業務,墊縣人還真能死咬著不放,靠,老舅也太膽小怕事了。”

吳朝陽邊聽邊點頭,問道:“那幫墊縣人是不是很囂張?”

“豈止是囂張!”熊彪三角眼倒豎,狠狠道:“有一次老舅給墊縣棒棒頭子遞煙,那傢伙竟然裝作沒看見,弄得老舅當時臉都綠了,要不是老舅拉著,老子當時就一板磚拍他狗日腦門兒上。”

“哦,對了,我還不知道你舅舅叫什么名字。”吳朝陽問道。

“趙雨亭,很多人都說這個名字很有文化味道,我完全沒感覺,我估計是當年外婆生他的時候下大雨,他一落地雨就停了,所以才取了這個名字。”

吳朝陽不做評判,“墊縣棒棒頭子叫什么名字?”

“呸!”熊彪譏笑道:“一個土得掉渣的名字,黃土火,他媽的吐火,怎么不吐屎呢。一天囂張跋扈,仗著墊縣籍棒棒多,在天門市場業務多,蹬鼻子上臉不拿正眼看人。”

吳朝陽牢牢記住這個名字,“碧城那邊呢?”

熊彪說道:“李嘯虎,見過幾次,見誰都樂呵呵的,有一次還想捏老子臉,還好我反應快躲開,靠,老子又不是三歲小孩兒。”

吳朝陽拍了拍熊彪肩膀,“謝謝,你告訴我的這些消息很重要。”

熊彪仰著頭看著吳朝陽,一臉的愧疚。“吳朝陽,這事兒是我沒辦好,你要是讓我去砍個人,我馬上掄膀子就上,但他畢竟是我老舅,我媽的親弟弟,我外公外婆的親兒子,實在下不了手。”

吳朝陽差點被熊彪逗笑了,“你跟你舅的關係很好?”

熊彪癟了癟嘴,“好個錘子,一天只給我二十塊,動不動就訓斥我,給我講道理,教我怎么做人,靠,老子最煩聽道理,跟和尚唸經一樣,在耳邊嗡嗡嗡響,你看過大話西遊嗎,就跟那唐僧一模一樣,我以前看的時候只覺得好笑,靠,有句話叫什么來著,初聽什么,再聽什么、、、”

吳朝陽接道:“初聽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

“對對對,我終於體會到孫悟空的痛苦了。”

熊彪神色一轉,說道:“不過老舅跟我媽關係好,我外公外婆死得早,老舅是我媽一手帶大的。”

吳朝陽拍了拍熊彪的肩膀,“總之謝謝你,我能跟你舅見上一面就足夠了。”

“足夠了?”熊彪一臉愧疚地說道:“見上一面有毛用,他那副膽小如鼠的樣子,是不會同意的。”

吳朝陽安慰道:“好了好了,你昨晚玩兒了一個通宵,今天又為我的事折騰了大半天,趕緊回去睡覺。”

“晚上我也去,給你扎場子。”

熊彪走後,吳朝陽沒有立即離開,獨自一人在巷道里站了很久,反反覆覆捋了幾遍思路才走了出去。

路過江州百貨大門口,吳朝陽本想進去找曹牧野聊兩句,但想了想還是沒進去,這件事情先不說曹牧野幫不上什么忙,反而容易將他拉入進漩渦。至於李韜奮,好像關係還沒好到這個程度。

吳朝陽想了一圈,在江州也就認識這么幾個人,手上的牌還不能用太少形容,壓根兒就是沒牌可打。

但是他沒有選擇,好不容易算是勉強立足,他不可能退,就像蔣文正說的那樣,一步退,步步退,退到最後只有餓死。

現實不允許他退,精神上也不能再退。

這一戰,哪怕幾乎等同於完全沒有勝算,也必須打,打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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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接了幾個小單,晚上九點半準時去二十一中大門口接蔣小咪。

還是與昨天一樣,為了避免她同學看見她跟一個棒棒走在一起,吳朝陽走在前面五六米,一直到遠離學校臨近十八梯頂端。

今天蔣小咪難得一見的高興,一路還哼著小曲兒。

“朝陽哥,我可以這么叫你嗎?”蔣小咪揹著小手望著吳朝陽的側臉。

“你不介意,我就沒問題。”吳朝陽回答道。

蔣小咪激動地說道:“朝陽哥,我今天兇了陳婷婷。”

“真的嗎?”吳朝陽倒是很意外,“學得這么快。”

“嗯。”蔣小咪使勁兒地點了點頭,“今天中午食堂打飯的時候,她又在我耳邊陰陽怪氣,要是以前的話,我只有自己躲起來哭鼻子,但是經過昨晚你的鼓勵,我回懟了她,把她懟哭了。”

吳朝陽笑呵呵地問道:“你怎么懟的?”

蔣小咪得意地說道:“我說她是醜八怪,木乃伊。”

“木乃伊?”

“她臉不是受傷了嗎,整張臉都纏著繃帶,就露了眼睛、鼻子和嘴巴。她平時就愛臭美,被我一懟,立馬就哭了。”

“她還想衝過來打我。”

“啊?打到你沒有?”

蔣小咪雙手叉腰,挺著胸膛仰起脖子,瞪大眼睛,“我當時就這個樣子瞪著她,把她給震退了。你說得沒錯,只要我不怕,怕的就是她。”

吳朝陽呵呵笑了出來,看來她對蔣小咪的性格有誤判,她不是性格內向,只是膽子有點小。

蔣小咪突然又緊張兮兮的說道:“朝陽哥,其實我當時害怕極了,要是她真衝上來打我,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

吳朝陽說道:“很好辦啊,先下手為強,搶先給她一耳光,讓她臉上再纏上一層繃帶。”

蔣小咪捂著嘴咯咯咯地笑。

“朝陽哥,她後面去找老師告狀,老師把我狠狠地批評了一頓,這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被老師批評,老傷心了。”

吳朝陽笑了笑,“現在看來你也沒傷心多久啊。”

“對對對。”蔣小咪說道:“後來我想啊,我只是不想被她一直欺負奮起反抗而已,我沒有錯啊。”

吳朝陽輕輕點了點了頭,“退無可退,不必再退。”

蔣小咪握緊小拳頭放在胸口,“是不能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