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陰沉，狂風呼嘯，似乎有一場暴風雪即將來臨。

齊景山的部隊在埋伏地點等待了三天的時間，都沒能等到漠北大軍的到來，反倒是自己的將士凍傷不少。

於是，齊景山決定收兵，退入城中。

雙方武林人士之間的爭鬥已經結束，城外留下了一滴血屍首和鮮血，最後以漠北武林退出戰場而結束。

玄清道人帶著韓花花來到了軍隊大營與齊景山一起向皇帝陛下彙報戰果。不管得當下的江湖人之前是否聽朝廷的話，最起碼現在，他們的行動由齊景山統一調配。

就在兩人剛剛踏進軍營的時候，就碰到了剛從門外走進來的齊景山。兩人問了好之後，齊景山問道：“道長，城門外漠北人的屍首可曾入土？”

玄清道人回答道：“已經入土，他們的名字也被寫入英靈殿。”

齊景山知道，所謂的英靈殿乃是道家祭奠功臣所設立的宮殿，他包含了各行各業的人，不分地域，不分人種，不分男女老幼。這些戰死在沙場的漠北人，他們為了漠北人民的生存獻出了自己的性命，他們同樣是英雄，他們也有資格進入英靈殿。

玄清道人的這一舉措，很快被傳回了漠北。盟主阿古達木聽到這消息之後，感到大吃一驚，他終究是低估了中原人的包容之心，在他看來，雙方早已經成了生死仇敵，卻沒想到在經過一場戰鬥之後，中原的英靈殿竟然願意接納那些戰死的漠北人。恍惚之間，他竟然感到些許的慚愧，這麼多年來，自己在擊殺了中原武林人之後，不是曝屍荒野，就是砍下頭顱帶回漠北向單于邀功，而他們不光將漠北人埋葬，入土為安，還願意將他們的名字刻在英靈殿。

“戰爭是一場屠殺，但是戰爭也是一場融合，幾千年來，我們的中原民族也是經過一場場戰爭不斷融合，擴大，才有了今天的疆域，而其中有些地方，在我們眼中原本就屬於蠻夷，但是在經過我們中原文化的教化之後，也逐漸成為我們的一員，所以，對於漠北，雖然我們之間進行著戰爭，但是他們也和我們一樣，需要生存，需要糧食和水。”齊景山說道。

作為一名武將的齊景山說出的這一番話，讓玄清道人感到有些意外，因為齊景山是他見到的第一個有如此遠大抱負的人，哪怕是皇帝，也不曾看到戰爭與民族融合之間的關係，而這一切，卻被一個莽夫看得真真切切。

天氣越來越冷了，齊景山收兵入城，僅僅派出少部分斥候，注視著城外的漠北大軍。

莫日根在將軍隊隱秘山林之後，就地建立起了基地，他們縮衣減食，儘可能地撐到春天的到來。往日裡，為了生存下去，莫日根派人在雪地裡打獵，採集，尋找各種能夠果腹的食物。

有些時候，齊景山還會請求太上皇陛下為他們分出一些糧食，這讓一些隨軍而來的文官甚是不解，甚至連我們的太上皇也感到十分不解。齊景山則向他們解釋道：“他們與我們一樣，都是人，都是為了生存才發動的戰爭。”

“千不該，萬不該，他們不該屠城。”文丞相姜勝華大聲說道。

“我知道，我也恨他們，試想一下，如果是我們，我們入了他們的城池，會怎樣？”齊景山反問道。

“當然是全部殺掉，為那些無辜的百姓報仇。”姜勝華和一些大臣齊聲說道。

“這樣做和那些漠北人有什麼區別？”齊景山問道。

一時間，眾人啞然，是啊，屠了城，自己和漠北人又有什麼區別。

古往今來，每一場戰爭都是民族融合的基石，如果沒有戰爭，大家又怎麼會快速融合在一起，幾千年前的中原，只有一座城，而其他地方的人，都被我們視為蠻夷，後來，一場戰爭的發生，讓中原地區的地域不斷擴大，甚至出現了九州。

我們的民族也有原來的漢人，變成了多民族，難道這不是戰爭帶來的嗎？

中原文化的包容性與教化能力可以很好地將他們納入到我中原版圖中來，殺是殺不盡的，只會讓仇恨越來越深，我們若是採取懷柔政策，以柔克剛，讓他們屈服，臣服，自然就能兵不血刃。

——

所有人都沒能想到，武將出身的齊景山竟然能夠說出聖人才能說出的話，甚至連太上皇陛下都感到有些驚訝。

營帳內，眾人還在討論著是否要給莫日根送去一些糧食的時候，宣武司林都尉與喬懷歸結伴而來。

林都尉跪在地上，對著太上皇陛下行了一禮說道：“陛下，林都尉來遲，還請陛下責罰。”

眾人看著一臉傷痕的林都尉，臉上都充滿了疑惑，喬懷歸見狀解釋道：“林都尉被漠北額日斯大軍圍困，兩千人馬對戰五萬人馬，激戰了三天三夜，方才衝出包圍圈。額日斯看到林都尉逃了出去，便派兵追趕，直到進了潁州城的邊界，額日斯方才放棄追擊。”

“一路下來，原有的兩千人馬只剩下二三十人。”喬懷歸平淡的說道。

林都尉一臉悲痛，眼淚從眼角流了下來，對著太上皇磕了一個頭說道：“臣，有負聖恩，還請陛下責罰。”

當他們聽到林都尉一路的遭遇之後，再也無法不悲痛唏噓，他們一直以為，漠北的目標只是潁州城，卻不知道，與潁州同為邊疆的耀州同樣被漠北攻擊，那裡的駐軍實在林都尉帶領的宣武司兩千馬的幫助之下，阻擋了額日斯的進攻。

耀州的戰爭結束之後，林都尉收到了太上皇到達潁州城的消息之後，便馬不停蹄地向潁州趕去。誰能想到，額日斯不知道從哪裡得到的消息，說是耀州有一隻兩千人馬的小隊出了城，鑽進了山林。

額日斯一聽，大喜，即刻派兵在路上圍追堵截。一心想要保護皇帝的林都尉一頭扎進了額日斯佈下的口袋陣中，他們奮力衝殺，最後只有二三十人逃了出來，在快要到達潁州成的時候，遇到了出城打探消息的喬懷歸夫婦。

林都尉看到喬懷歸的那一刻，已是老淚縱橫，他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向前趴著，喊著喬懷歸的名字。

喬懷歸聽到之後，連忙上前將他扶了起來，聽到林都尉聲音急促地說道：“陛下可還安好？”

這是林都尉昏迷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