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山》 南棠听风

楊春娟狐疑地瞅著譚溪寧:“星星的暗號?”

“對。星星特有的暗號,別人都不知道。”譚溪寧伸出一隻手,“老師找到你了,那麼你願意跟星星老師一樣嗎?”

楊春娟不作聲,過一會兒才點點頭:“星星老師,我願意的。但……我還是不想回學校,同學會笑話我的。”

“沒人會拒絕和來自星星的人做朋友,不過你要是不想去,那就不去。”

譚溪寧的話讓楊春娟放下了排斥,星星老師今天來,只是要告訴她這些,並沒有打算強迫她。

楊春娟的身體放鬆下來:“那天我聽醫生說了,她說現在的科學很發達,能讓我的臉回到原來的樣子,我還是想回學校的。”

譚溪寧沒說其他,輕輕地把楊春娟攬進自己的懷裡:“好,到時候老師接你回來。”

“嗯。”

譚溪寧看著乖巧的楊春娟,她看起來像是被說動了,其實真的假的,暫時還是永久,大概楊春娟自己都說不清楚。

譚溪寧也不強求,看她的情緒還算穩定,說道:“娟兒,你爸媽已經知道家裡出了事,他們打算趕回來。”

“啊?為什麼呀?是我嗎?因為我沒照顧好奶奶和弟弟,是我的錯。”

楊春娟的聽到譚溪寧帶來的這個消息,又開始抱著自己的頭,雙手用力一下一下地敲著。

譚溪寧趕忙鉗制住她的手:“不是,傻姑娘,鬆手。他們回來的原因是村裡面要發展農業,我聽李村長那天還和王校長說了,看聯繫一下學生的家長看有沒有人願意主動回來。”

“農業?那也農活哈?”

譚溪寧拉著楊春娟的手,從包裡拿出來一片溼紙巾,一點一點地把楊春娟手上都的泥巴擦乾淨,又拿出指甲刀幫她修剪著指甲。

“我們國家本來就是農業大國,現在政府出臺了一系列的扶貧工作,比如像是一些熱帶的地方,比較適合種植芒果;比如一些東北溫帶半乾旱栽培區,就比較適合種西瓜;像我們這個地方,就比較適合種茶葉……”

楊春娟好像不太能聽得懂:“老師,可是我們這個地方一直都在種茶葉呀,像那邊的山裡頭,到處都有千年的古茶樹。聽您的意思,種茶葉就能致富?”

譚溪寧笑著拉起楊春娟的手:“來,跟老師出來。”

楊春娟她的家本來就在山頭上,放眼望去到處都是郁郁青青,千百年來從沒有人管過的古茶樹像是野蠻生長的藤蔓,在林間悄悄綻放著光彩。

“現在國家有規劃,從山的這頭到山的那頭,這一大片以後都會作為種植茶葉的示範基地。既然要發展,肯定需要人回來,只是剛開始嘛,一開始的收益肯定比不上在外面,所以李村長挨個給在外面的村民打了電話,也不見有多少人回來。”

楊春娟遠眺著山林:“那我阿爸阿媽就願意回來了?”

“因為他們早就想回來了呀。傻姑娘,外面的世界再精彩,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那些地方都沒有家。他們出去外面打工,不也是為了你們,看到現在有這樣的機會,他們自然也就願意回來了。”

譚溪寧拉著楊春娟的手:“你也不想讓他們擔心,對不對?明天老師帶你去城裡一趟,你會跟我去的吧?”

楊春娟被譚溪寧拉著,暗道:星星老師的手心真暖和,像小時候堆完雪人之後,冰凍的手忽然被媽媽拉進被子的暖和。

不過去城裡一定得花錢,她不能再給老師添麻煩了。

楊春娟心裡是這麼想的,可她看著譚溪寧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答應了下來:“好。”

“好姑娘。”

譚溪寧帶著楊春娟去到醫院的時候,後者的腳步放慢下來:“星星老師,我不想再去醫院了,醫院治不好我的臉,而且我也沒有錢。”

“我們不去看臉,信不信老師?”

楊春娟恐懼地看著醫院,在她看來,醫院曾經是一個給過她希望,又將她狠狠拍向現實的地方。

譚溪寧在手機上給楊春娟掛了一個號,心理科。

等診斷結束之後,譚溪寧把楊春娟拉到外面:“等老師一會兒,不能亂跑噢。”

醫院的心理科在十二樓,楊春娟站在醫院的走廊上。

從窗子裡往下看,街上的小汽車只有火柴盒那麼大。她伸出食指和拇指放在眼前,那感覺就像用手捏住了一輛汽車,楊春娟樂得笑起來。

譚溪寧此刻站在醫院的診療室裡面,心理醫生大概50多歲,抬頭瞥了一眼她,語氣似有不悅:“現在真是什麼樣的人都能當父母了,生下來也不管孩子,這麼不負責任的話,還不如不生。”

譚溪寧彎著腰,有些愧疚地問道:“醫生,這孩子什麼情況?”

“中度抑鬱症,應該有一些日子了。你們當父母的,就一點也沒發現孩子的問題?”

譚溪寧沒說話,自從楊春娟辦了走讀開始,說實話他們相處的時間就少了。

明明她每次去醫院看楊春娟的時候,這個孩子還好好的,也沒有表現出來對學校的恐懼。

她在心裡有些隱隱的猜測,可能是那場大火燒傷了臉,造成毀容的原因。

“醫生,抱歉。”

譚溪寧把楊春娟被大火燒傷臉前後的反應跟醫生說完,分析道:“所以我認為,可能是她臉上的傷疤。醫生,這個孩子才四年級,而且這個她學習相當的認真,如果只是因為這一件事情就退學,我作為她的老師……”

譚溪寧沒繼續往下說,醫生這才注意到,眼前站著的這個女人,除了頭髮凌亂了些,穿著打扮簡單了些,其實看起來年紀並不大。

“原來你不是她媽媽,是她老師啊?抱歉。”

醫生手中的筆頓了一下:“孩子的病情,還是跟監護人說比較好。”

“我是她的老師,是離她最近的監護人。她媽媽和爸爸都在外省打工,農村人不識字,也聽不懂你說的這些。抑鬱症在他們的眼裡,無非是無病呻吟,不開心嘛,多笑笑就好了。”

“這,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兒……”醫生一時語塞,把楊春娟的病情一一說給譚溪寧聽,又叮囑道,“她的情況有時候哈很不穩定,環境的影響比較大。這些藥配合吃,身邊的人多注意關心,不可以再刺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