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動山搖。

封魔崖上的那道黑影終於平靜許多。

她彷彿極為懼怕陽光，只敢躲在殿內的黑暗之中。

顧衍對此視若無睹，視線一直都望向遠處的那道清冷身形。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彷彿這一場戰鬥的勝負根本不會影響到任何事情。

因為封魔崖是天下防禦最強的所在。

即使問劍宗那柄誅魔劍高懸了千年，也沒有打破那座天地魔陣。

沒有人知道這座魔陣是誰佈下的。

但所有人都知道，只憑外力，是根本無法破開。

幻魔洞那三尊老魔能夠苟延殘喘，就是依靠著這座魔陣。

而他們所建立的血魔宗，哪怕是現在，也依然是濯洲三大宗門之一。

若不是屍魔，也就是陳綺羅混入封魔崖，突然對三位老魔出手，恐怕自己也不能站在這裡風輕雲淡的看著一切。

所以，他才會選擇叛出問劍宗，不做靈劍子的道種。

“那女子修為雖然只有金丹初境，可戰力卻比金丹後期還要強橫，那頭旋龜堅持不了多久。”

黑暗中，陳綺羅陰冷的飄在半空。

顧衍面無表情，漠然說道：“沈采薇殺了那隻旋龜，自然會退卻，可之後，靈劍子可就會出手，還有符離仙宗那個老傢伙知道你活著的消息，也不會坐視不管，下一次可不會如此輕鬆。”

聽見這話，一道令人心悸的情緒在陳綺羅心中升起。

彷彿又回到了三千年前的時候。

陳綺羅陰惻惻說道：“那一位可不會看著這一切發生，謀劃了這麼久，若是你我都死了，緊緊靠他一個人，又能翻得了天。”

顧衍轉過頭，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你的話若是被他聽到，恐怕就算呂純真重生也救不了你。”

話語落下。

黑暗之中的黑影猛然一顫，彷彿遇到某種極為恐怖的事。

那雙毫無生氣雙眸變得一片灰沉。

顧衍臉上露出一絲鄙夷，若不是留著她還有用，這種蠢貨根本沒有資格和他站在一起。

當初將她喚醒，也是藉著她會屍魔的功法，能夠潛入這封魔崖。

而且符離仙宗若是知道她還活著，那位掌教也不會穩坐仙山，必然會親自下山。

而這一切，都是那人想要的。

顧衍沒有在說話。

遠處。

沈采薇與旋龜又一次戰在一起。

一尊遠古巨妖，一位濯洲年輕一輩最為強悍的金丹劍修。

此刻天地靈氣混亂，那汪血池在劍氣和妖氣的碰撞下變得沸騰，甚至開始蔓延而出。

許多躲在周圍的魔修和邪修來不及躲避，就被血池淹沒。

眨眼之間，無數具新鮮枯骨裸露。

天空之上有一道如銀河的光亮高懸。

正是問劍宗的飛舟法寶。

此刻，在十數位築基長老全力祭煉下，渾厚的屏障再次升起，與那道橫掃而來的漣漪狠狠撞在一起。

砰！

飛舟宛如被巨浪捲起，不住的飄搖。

很快屏障上出現幾道巨大裂縫，幾息之後，裂縫越來越大。

陸沉看了一眼飛舟內的問劍宗弟子，眉頭微微一皺。

中品法寶的防禦，若是面對築基境修士，或許還有幾分強悍。

但此刻面對的，是一頭四階巨妖，是一位殺伐力驚人的金丹境劍修。

這種級別鬥法的餘威，築基境修士根本擋不住。

陸沉對問劍宗那些人並沒有多大的感情，甚至很多時候覺得他們太過勢力。

在他看來，一座宗門已經傳承千年，可門人弟子之間等級森嚴，緊緊依靠著一些靈石丹藥維繫著。

這樣的宗門又如何能夠有凝聚力。

就連陸沉都不會覺得自己要為問劍宗拼命。

甚至他還想過，杜若真，靈劍子，林羅這三位金丹境的修士，會不會也是這樣想。

否則為何他們會坐視顧衍這樣一位單靈根的天驕被靈劍子當成證道的道種。

就連這樣的天之驕子在那些金丹境祖師眼裡，也不過是棋子。

那麼那些築基境，煉氣境的弟子，又會是什麼。

螻蟻？炮灰？

陸沉眯著眼睛，看著飛舟內那些痛苦掙扎的煉氣境弟子，每個人都很年輕。

有些甚至他在洗練峰見過。

還有幾人還與他有過牽連，比如曾經在青丘山遇到的雲海峰林立。

這個很善良的人。

在陸沉當年被顧衍派人滅口的時候，林立暗中做過許多事情。

那時候，林立不過才煉氣六層。

可即便這樣，他也選擇出手，甚至沒有要求陸沉任何的回報。

宗門弟子間，靠什麼維繫？

望著飛舟之中臉色蒼白，靈力因為抵抗鬥法餘威而耗盡的林立，陸沉嘆了口氣。

當年林立這樣的人都能夠為了心中的某些道理，毫不猶豫的與顧衍這樣強大的對手為敵。

今日，陸沉也理解了這個道理。

…

“看那裡！”

飛舟之上，林立掙扎起身，指了指遠處飛逝的劍光。

許多煉氣境弟子紛紛抬頭，隨後開始齊齊歡呼。

“是沈首座！”

血池的地面坑坑窪窪，陸沉坦然的走在上面。

他並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氣息，因為陸沉清楚，如旋龜這種級別的大妖，恐怕在他接近血池的時候就已經察覺。

只是，旋龜根本沒有做任何動作，甚至連眼神都沒有看向地面一眼。

只因為陸沉的氣息太弱，在它看來，就像是一隻螻蟻。

這些遠古巨妖從來不會在乎。

陸沉站在旋龜腳下，抬頭仰望數百丈高的巨妖，隔著無數朦朧血霧，將目光落在沈采薇身上。

陸沉問道：“可以借一把劍給我？”

沈采薇眉頭微皺，不知道對方在做如何打算。

因為陸沉已經很陌生，六年前的某個時候，沈采薇突然心中一羈，只覺得有某種牽連忽然消散。

隨後的歲月，她發現陸沉的修為提升的很快。

對於這個自幼一起長大的道侶，沈采薇清楚他的資質，就算是有海量的靈石丹藥，也不可能會這麼快。

但是，沈采薇又找不出緣由，索性也不去理會。

隨著修為越來越高，陸沉也漸漸成為她大道之上的一塊攔路巨石。

沈采薇沒有覺得惋惜。

若是真到那一天，她的劍，不會有任何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