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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這樣嗎?我知道了。”聽到前線傳來的消息,羅蘭只感到心裡沒由來的一沉,過了好一會而才低聲回道,“你的傷,現在怎麼樣了。”

之後又是無言的沉默。

當他再次開口時,已是數分鐘後,“不,那不是你的錯,這種時候也不應該有如果。既然前線的威脅已經解除,回來放個長假,好好休息一陣吧。”

掛斷電話後,羅蘭靠在椅背上,長嘆了口氣。

夜鶯似乎預料到了什麼,沒有像往常那樣閃現到桌前,而是一步步走到他身旁,“是葉子打來的電話嗎?”

“嗯。”羅蘭閉上眼道,“戰爭結束了,第一軍以極小的代價攻下了塔其拉,並在神石礦坑裡發現了修建到一半的塔基。伏擊計劃雖然失敗了,但敵方斬魔者確認被殺死,詛咒也不復存在,可以說是不幸中的萬幸,只不過……”他頓了頓,“灰燼和愛蓮娜沒能活下來。”

“那個——傻瓜嗎?”夜鶯不由得怔住,隨後偏開了頭。

“聽閃電說,灰燼在最後成為了超凡之上,並和魔鬼同歸於盡,現場除了一小截熔斷的劍柄,什麼也沒有留下。”羅蘭緩緩說道。

之前通過幻象儀器看到伏擊地點被敵人圍攻時他就知道計劃出現了偏差,而且從魔鬼的布置來看,竟像是專門等着女巫出手一樣。可惜光幕僅僅只能看到戰場一角,特別行動小組決定西撤後很快消失在視野內,以至於他接下來的一天半時間裡都心急如焚。

事實上在那一刻,羅蘭心裡就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

最後的結果可以說比他預想的要好上太多。

但即使如此,當真正得知有人傷亡的消息時,他卻發現自己一點兒也輕鬆不起來。

畢竟是他通過了那份伏擊方案。

“雖說灰燼那個傢伙自大又狂妄,不過至少對自己做出的每個選擇是認真的……”夜鶯將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愛蓮娜更是如此,相信她們對此早就有所準備,你不必把這份責任歸到自己身上——對葉子說的話,對你也一樣適用。”

羅蘭點了點頭,他至今仍不明白為何魔鬼能提前看穿整個行動,甚至把殲滅女巫的目標看得比塔其拉聖城還重要,但事實已無法改變——作為灰堡和統一戰線的領導者,他絕不能在大家面前露出任何消沉的神色,不管遇到什麼困難和挫折都應是如此。

如果連他都陷入到低谷之中,又怎麼能支撐起那些更傷心的人?

比方說提莉。

這也是羅蘭目前感到最難面對的問題。

從葉子轉述閃電的話來看,兩人的關係恐怕比他原以為的還要密切得多。儘管提莉當時並沒有表現得悲痛欲絕,仍將運送傷者放在了第一位,但眼睛裡的失神卻是掩飾不住的——用閃電的話來形容,就像是突然間失去了光澤一般。至於小姑娘為何要將那句遺言偷偷傳達給他,估計也是希望他能夠好好安撫提莉。

而這偏偏是羅蘭最不擅長的事。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心想。

當天下午,海鷗號回到了無冬城。

第一批返回的人員都是沒受傷,或輕傷已痊癒的女巫。而傷勢較重的,仍需要在前線營地修養一段時間,以等待娜娜瓦將傷口徹底治癒。

羅蘭親自帶着聯盟其餘成員來到機場,迎接她們的歸來。

安娜、愛葛莎、莫麗爾、菲麗絲……大家一個個走下舷梯,和書卷、夜鶯、雪倫等人依次相互擁抱,而聯盟里的普通辦事員,如鈴、灰兔、珍珠也在其中——不管是戰鬥女巫還是非戰鬥女巫,不管是新生一代還是聯合會時期的倖存者,也不管是覺醒者還是普通人,在這一刻,她們沒有任何區別。

最後一個下來的是提莉。

羅蘭走到她身前,“那個……”

“我能和你單獨談談嗎,哥哥?”提莉揚起頭道。

……

回到城堡辦公室,羅蘭向夜鶯交代了幾句後,親手關上了房門。

“好了,有什麼想說的話……”他剛轉過身,便感到胸口陡然一緊,一個身影靠了上來。

“不要動,拜託,”提莉抱着他,聲音微微發顫,“讓我就這樣靠一會兒,一會就好……”

說到後面,她的嗓子里已經帶上了哭音,抓着後背的手指也越發用力,幾乎像要嵌入肉里一般。

原來如此。

她也和自己一樣——作為沉睡魔咒的指引者,她絕不能在大家面前表現得過度悲傷,而感情越是深切,剋制起來就越痛苦。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實屬不易了。

羅蘭輕輕拍着她的背說道,“沒必要再忍着了,放心的哭吧,這裡沒人聽得到……”

“嗚……嗚……”

提莉先是發出了一陣極為壓抑的抽泣,隨後越來越大聲,最後發出了他從未有聽過的慟哭——哪怕是小時候被四王子惡意欺負時,對方也沒有如此悲傷過。就好像失去了至寶的人一般,哭聲中充滿了哀痛。

有沒有言語上的安慰已不再重要。

他能做的,便是陪着她宣洩到最後。

……

同一時間,前線營地。

帳篷被掀開,紗薇端着一碗煎好的藥水走了進來。

“又要喝這玩意嗎?”安德莉亞含糊不清道。她的雙腿被紗布包得嚴嚴實實,臉頰上也貼滿了藥膏——雖然沒有太多治療效果,但冰涼的觸感至少能為她抵消些許疼痛。“沒有糖我可喝不下去。”

“那……我去問醫療隊要點?”紗薇猶豫道。

“醫療隊哪裡會有糖,又不是在無冬城。算了算了,扶我起來吧。”

安德莉亞坐起來後接過碗來,將苦澀沖鼻的止痛藥水一飲而盡。

“咳咳,娜娜瓦還在忙嗎,我要等多久才能排到她的治療?”

“我去問過了,差不多還要三四天時間,她說那些神罰女巫受的傷比你重得多,還說……”

“還說什麼?”

紗薇小聲嘟囔道,“還說你的腿傷只是看起來嚇人,但並不致命,老實喝葯就好。”

安德莉亞翻了個白眼,“我又不是那個肌肉怪物,這種程度的傷怎麼可能自然長好?”

後者眼圈不由得一紅。

“好吧,”安德莉亞咳嗽兩聲,“當我沒說。”

“不……”紗薇搖搖頭,“我只是覺得,你剛才的神情有點像灰燼,所以才忍不住……”

“我像她?開什麼玩——”她剛皺起眉頭來,又強行壓了下去。好像這麼說是有點粗俗,嗯……貴族風範、貴族風範。“那個……我只是有些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記得下次先提前跟閃電或麥茜說一聲,拜託她倆在巡邏時帶點蜂蜜回來,至少能讓我喝葯變得輕鬆點。”

“嗯,我知道了。”

“多謝。”

紗薇離開後,安德莉亞卻發現自己的心情始終無法平靜下來。

就知道一個人逞強,還要在最後成為什麼超凡之上,你以為自己是星隕女王嗎?

現在倒好,幹掉了魔鬼大君,簡直成了拯救大家的英雄。如果只是如此也就罷了——

她重新躺下,用手按住了臉。

……混蛋,你難道就沒有考慮過。

變成現在這樣子,讓我怎麼再超過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