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晚霞繽紛,幽幽長廊,美人慢行。
長廊呈南北走向,西面是小池,東面是鋪滿了青石的地面。
荷花年紀較小,個子也不高,與賈珍同行,只到賈珍肩部位置。
兩人步速基本一致,但姿勢有所不同。賈珍面帶微笑,抬頭挺胸雙手握拳,右手放在左手上,寬大的白色衣袖自然下垂,好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
荷花雖然懂禮數,但她並不願勤而行之,她走路時雙手隨意擺動,長長的衣袖飄飄然,讓人見了覺得這小姑娘好生無禮。對此,賈文毫不在意,自從荷花表現出驚人的天賦後,賈文便知此女將來必定不凡,故對荷花的管教頗為鬆懈。
見荷花走路姿勢頗為不雅,賈珍心生不悅,故停下腳步低頭看向身旁的荷花,叮囑道,“待會與爹孃一起吃飯,可莫要再狼吞虎嚥了。”
荷花聽聞,跟著停下,但卻不以為然,她抬頭與賈珍對視,傲慢地答道,“姐姐就放心吧。”言罷繼續前行,不再理會一旁的賈珍。
賈珍見狀搖頭苦笑,撩起裙子快步跟上荷花,而後再度拱手前行。
荷花心情頗為低落,未與賈珍談話,賈珍雖不似荷花那般聰明,但也比尋常人要聰明,見荷花不願說話,便也沒去打擾。
就這樣,兩人肩並肩一起向前行走著,雖然沒再說什麼話,但也不覺尷尬,賈珍雖然很想知道荷花怎麼了,但她是有涵養的人,並沒有開口詢問。
兩人走的很慢,賈府也很大,兩人拐彎抹角的走了好一陣子,方才走到中堂。
到至門口,只見中堂大門敞開,氣勢恢弘,門前立有兩根粗大的淡紅色柱子,兩根柱子頂端各掛一圓柱燈籠,照亮了大片空地。
荷花抬頭望了一眼燈籠,頓時想起了爹孃,不由得暗自嘆了一口氣,隨即與賈珍一同走上石梯,進入中堂。
進得中堂,只見堂內燈火通明,堂內已然擺放好幾幅桌椅。賈文和其妻秦氏坐於主位,荷花的三個哥哥與他們的媳婦坐在東面次席。
賈文身穿黑色漢服,頭戴一頂已經褪色的、不再發亮的金色發冠,顯然是使用多年而未曾換過。秦氏穿的亦是黑色漢服,頭上戴的是一支金釵,同樣黯淡無光。
東面次席最靠北的位置上坐著賈家大少爺賈歸卿,以及他的妻子李氏。男穿白衣錦袍,女穿綠衣青裳。次席坐的是二少爺賈歸義和他的妻子王氏,二人皆穿灰色衣服。末席上坐的是三少爺賈歸夜和他的妻子劉氏,男穿黑衣女著綠衣。
十年過去,賈文老了許多,其身為一家之主,事務繁忙,內外操勞,雖然尤其注重養生,但他的頭髮依舊白了許多,臉上的皺紋更不必說。秦氏雖然好上些許,但也不再有當年的氣質,也老了不少。
“荷花,珍兒,你們來了。”賈文和藹的笑著,向兩人打招呼。
“荷花見過爹孃,見過各位兄長,見過各位嫂嫂。”荷花率先向眾人行禮並打招呼,雖然她這是在行禮,但她卻並未微笑,不由得使眾人尷尬不已,但也沒人責怪她,畢竟她尚且年幼。
禮畢,荷花走至西面次席並落座。賈珍見狀嘆息一聲,隨即向眾人行禮,化解了這場尷尬,禮畢賈珍走至荷花身旁,坐在她的左側。
“好,既然大家都到齊了,那就一起吃飯吧。”賈文招呼眾人吃飯。
“是,父親。”眾子女齊聲道。
大戶人家最重禮數,吃飯不說話已然成為規定,故此吃飯期間未有人開口說話。
眾人桌上的飯菜並不相同,由於男尊女卑,此時女子與他人吃飯時不許喝湯,故荷花與賈珍的桌上未有清湯,便是酒與水也不曾有。
姐妹兩人桌上擺放的飯菜基本相同,一碗白花花的米飯,一盤頗為油膩的糖醋鯉魚,以及一碟綠油油的荇菜。
富人通常講究養生,而中醫認為餓治百病,故富貴人家的晚飯一般較為清淡,但荷花與賈珍身為女子,常年居於閨房,不常與人吃飯,鯉魚是秦氏為二人特別準備的,其他人的桌上並無肉類,只有清一色的素菜。
荷花很是喜愛吃魚,加之此時稍有些餓,故並未遲疑,當即動起筷子自顧自的低頭吃飯。
荷花向來不喜素菜,桌上擺放的荇菜基本未動,她只是用筷子一點一點的吃著盤中魚肉,此魚雖然很是短小,但肉已被廚師精心處理過,故未有魚刺,故荷花吃的很快。
賈珍見她如此喜愛吃魚,又想起她今日心情不好,便將自己尚未動過的魚肉推到了她的桌上。由於吃飯不能說話,故賈珍並未說話,只是眼神示意。
賈珍身為姐姐,理當疼愛妹妹,荷花也習以為常,加之賈珍有託荷花,故荷花並未推辭,接過那盤魚肉繼續吃食。
人在吃東西時心情會變好,特別是在吃自己喜歡吃的東西時,荷花吃了兩條魚以及一碗白米飯,此時心情大好。
出於禮數,即便是吃完了飯,也需等所有人吃完後才能離開,加之荷花想問賈文關於親爹的事情,故荷花並未率先行離開。
飯後,僕人們進屋收拾殘羹剩飯,各位少爺與少夫人相繼離去,荷花和賈珍留了下來,賈珍是不願意留的,但荷花沒走,她便也跟著留了下來。
見荷花未有離去,賈文若有所思,隨即看向荷花,試問道,“荷花,你可是有事要問我?”
“正是。”由於不能暴露身份,故荷花並未開門見山,但荷花和賈文心裡都很清楚,只有賈珍以及那些收拾殘羹剩飯的僕人聽不明白。
“妹妹,你有何事?”賈珍沒忍住,看向荷花,出言問道。
“珍兒,這裡沒你的事了,你先回去吧。”賈文不願賈珍知道太多,出言打發賈珍離去。
賈珍雖然不樂意,但也不敢違背父親的意願,於是連忙應是,隨即起身向賈文行禮,“珍兒告退。”言罷拱手離去。
“你們也都下去吧。”賈珍走後,賈文打發正在收拾的僕人。
“是。”一眾僕人連忙應是,隨即行禮,而後相繼離去。
“荷花,你可是要問你爹的事情?”眾僕人走後,賈文向荷花問道。
“正是,義父。今日荷花查閱史籍,據史書記載,我爹他當年屠城弒君,後遭天誅而死,此事是否屬實?”荷花答完又問。
“荷花,你還小,有些事情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賈文不願告知真相,推辭說道。
“義父,荷花雖然年幼,但已通曉人情世故,請義父不要在隱瞞。”荷花正色說道。
“荷花啊,你雖然天賦異稟,也已經懂事了,可你只是一個弱女子,我怕你知道後做出不理智的事情,而壞了你爹的安排,為了你,也為了你爹,義父暫時不能告訴你實情。”賈文答道,言罷起身和秦氏一同離去。
荷花並未跟上去追問,只因賈文這幾句話話裡有話,雖然賈文沒有告訴她事情的真相,但暗示了她爹還沒死,得此結果,荷花已然心滿意足,隨即起身,緩步走出中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