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裡做什麼？”
直到靜香的聲音傳來，小菅雄武才將自己已經發散的視線從某個方向收回。
她撐著一把跟在五分鐘前離去的少年打著的很像的透明塑膠傘，只是傘面更大一些。
傘上的積雪因為傘面向後傾斜，順著傘面向後掉落下一大塊。
似乎是注意到了什麼，她來到屋簷下挨著自己站好後，收起傘將傘上的積雪全部抖落了下去。
收回不知怎麼回事就看呆了的視線，小菅雄武仰頭想了想：“大概...是在挨訓？”
“哈？挨訓？為什麼是疑問句？”
小菅雄武笑笑，沒有回答。
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接過了靜香手中的傘。
撐開之後，或許是想到了之前那位眼神兇狠的少年在身後的咖啡館跟自己說過的話，伸出右手握住了被靜香放在嘴前哈氣的左手。
看著這位即將成為自己丈夫，會跟自己共度一生的男人眼中的那份堅定，靜香愣了一下，然後垂眸一笑，與那隻微微顫抖的手十指相扣。
“走吧。”男人說。
在這一刻，小菅雄武其實也注意到了對方眼中隱藏起來的淡淡的對未來的不安。
就跟少年說的一樣，不安的不止自己一個。
真的是，竟然連這種事情也沒有覺察到。男人在心裡笑罵自己不爭氣，然後緊了緊那隻比自己小上很多的手，邁入無風的雪中。
“靜香小姐。”
“嗯？怎麼了？”
“我忽然想到一句電影臺詞。”
“什麼？”
“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顆是什麼味道的。”
似乎是覺察到了什麼，靜香抬起頭看向了身旁的男人：“安心了，無論下一顆是苦是甜我都會跟你一人一半吃光光的。”
“嗯，我也是。”小菅雄武點了點頭，動作幅度不大，但是靜香卻從中感覺到其的認真。
然後，他也側過了臉來。
“還有，餘生請多關照。”
這個瞬間，靜香總覺得有什麼東西融化了。
並不是路邊的積雪。
……
十二月二十三日，週四。
清晨，打開窗戶，尤一發現雪已經停了。
下了不知道多久的雪將這個海濱古城徹底覆蓋，感覺不到溫暖但卻帶著幾分明媚感覺的陽光穿破雲層從蒼藍的蒼穹上俯瞰大地。
在明媚的陽光下，雪似乎更白了一些。
在路邊，在屋脊，在樹梢，在河邊的石階上，一灘灘積雪反射著陽光，一片晶瑩斑斕。
不遠處的神社，年代古老的青磚石瓦和清新的白雪參差交織，黑白分明，像是一幅色彩對比十分強烈的版畫。
昨天回來的時候看到的一樓鄰居給孩子堆的雪人靜靜地矗立在樓下。
胡蘿蔔做的鼻子，一塊兒紅色的破布被當做圍巾。
帽子像是聖誕老人的紅色帽子，只不過同樣有些舊，大概也是那位鄰居家淘汰的。
……
“千葉學姐是到什麼年紀還相信有聖誕老人的？”
河田冢電車站，跟此前在站內等候著自己的千葉一起等著下一列電車的尤一忽然問。
“上幼兒園。”
“是嗎。”
“尤一君呢？”
尤一想了想：“好像從來就沒有相信過。”
前世的時候，作為鄉下孩子，接觸聖誕節這種洋節日的時候已經是不信童話的初中時期了。
在那以前，都不知道還有這樣的節日。
而且，對這種節日最敏感的時期也恰恰就是剛剛知道這種節日的初中時期。
平安夜時會將買到的由那種在光的照射下會閃閃發光的亮片塑料紙包裝起來的蘋果，在晚自習之後送給喜歡的女生。
花費平常捨不得花的幾十塊買一個蘋果，只要對方收下自己心裡就會覺得美滋滋的。
那個女生的名字跟大致模樣倒是還記得，但是那個女生的臉部細節已經十分模糊了。
自己當時是住校生而她是走讀生，她成績全校排名前十，而自己排名一百名開外。
那份美好的最為純粹的喜歡，隨著自己沒有跟她一樣考上縣重點高中漸漸淡出了自己生命。
不過後來還是很感激她的，自己這樣的學渣竟然為了她在中考前那麼拼命，最後還考上了原本絕對考不上的縣裡排名第二的高中。
距離縣重點高中就差那麼幾分。
那一段時間，就連家人都覺得不可思議，明明平時無論怎麼說怎麼罵也不肯學習。
上了大學以後，偶然一次從同學那裡聽說她因為成績優秀去國外做交換生了，聽說還像吹氣球一樣胖了不少，有沒有男朋友忘記了。
或許說，到了那個時候，自己好像已經徹底不在意她的生活是怎樣的了。
有什麼無情的東西，在那些年裡將那份年少時的歡喜洗的乾乾淨淨一分不留。
“學姐，你怎麼看待遺忘這件事？”
臨下電車的時候，尤一沒由來地問。
“還請安心，我永遠也不會遺忘尤一君的。”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還有，不要就這麼輕易地做出這種會讓人誤會的保證！”
“誤會？”
“就是會讓人誤會了！再說了，以後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準呢？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
“這句臺詞我知道。”千葉點了點頭，跟著尤一一起刷過卡走出地鐵站，“但是，即便如此我也不會遺忘尤一君的。”
“你能不能別用這種認真的語氣還把話說的這麼感動？算我求你了。”尤一垂下了頭。
今天的天氣如果只是看的話感覺還不錯，但是也僅僅是看上去而已。
時不時鑽入衣服縫隙間，帶著刺骨寒冷的寒意讓肌膚有種有大雪在孕育的預感。
雖說跟菊地學長請了這兩天社團訓練的假，但是此時尤一卻很想跟著社團出去跑上個幾公里讓身體熱起來。
但是看到手中的DV，尤一還是放棄了。
在校門口打過招呼後，尤一不緊不慢地來到了教室，而這時也才剛剛七點二十。
比值日生還來的早的尤一，打開了空調，等待空調預熱的時候，縮在座位上，開始看海。
因為天氣看上去很晴朗的原因，遠處的江之島清晰可見，只不過因為雪的關係好似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薄紗。
現在從江之島應該可以直接看到富士山吧？不由自護地開始胡思亂想起來，直到一個身影向著窗前走來，並停住。
西園寺也總是這麼早來嗎？
看著站在窗外的西園寺，尤一有些疑惑，在覺察到對方此時正看著自己時，更加疑惑了。
注意到西園寺嘴唇微動，尤一將窗戶打開。
“早。”
問候很簡短，依舊有些生硬。
就像是在完成什麼每日任務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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