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剑》 血染七

砍倒一棵樹並不難,只要手中有斧頭,再大的古樹也終有倒下的一天。

倘若僅僅只有一次出斧頭的機會,那就另當別論了,儘管騰羿知道自己的氣力不俗,但他還沒有盲目到一斧就能撂倒這棵古樹的地步。

人力有時窮,面對山夫的詢問,騰羿搖了搖頭。

“師兄,我還差的遠啊。”

“哈哈,不急不急,反正這棵樹長在這裡,跑不了的,隨我去山洞坐坐吧。”山夫拍拍對方的肩膀以示安慰。

“也好,師兄請。”騰羿點點頭,客氣地說道。

跟山夫在山洞內一番交談,騰羿忘乎所以,連太陽落山了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天色徹底黑下來,騰羿才離開了山林。

在到達村祠前的這一路上,騰羿的腦海裡始終在琢磨這一斧的用意。

百般苦思皆無果之後,騰羿只得放棄,對於師尊的要求暗暗發起愁來。

“有心事?”見到騰羿走來,坐在村祠前的騰棄出聲問道。

騰羿看了他一眼,默不作聲地坐下,拿起茶杯自飲起來。

見此,騰棄也不在說話,陸續又給騰羿倒了兩杯茶。

“她呢?”騰羿掃了一眼村祠,疑惑道。

“素問去了六嬸那裡,多半是不打算回來了。”騰棄盯著騰羿,笑著解釋道。

聞言,騰羿點點頭,正準備起身卻被騰棄叫停。

“先別忙,說說你的事吧。”

騰羿眉頭皺了皺,看了看自己腰間的斧頭,猶豫了片刻,才緩緩開口:“你覺得一斧的力量有多大?”

“只有一斧麼?”騰棄好奇道。

“只有一斧。”

“那你試過了沒?”

“沒有。”

“嘿嘿,為什麼不先試一試?”

“沒把握。”

“你試都不試怎敢妄自下定論?”

“廢話那麼多,只管說來就是。”騰羿瞪了對一眼,心中煩悶,不耐煩道。

聽到這話,騰棄一臉無可奈何,自己這不是沒事找事麼。

“這一斧的力量可大可小,小則連螞蟻也奈何不得,大則砍破了它不在話下。”騰棄意有所指地講道。

騰羿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下意識的便覺得這話扯遠了,自己眼下連一棵樹都解決不掉,何談浩瀚的天跟縹緲的地。

見對方不滿意自己的回答,騰棄繼續說道:“其實砍倒一棵樹並不是很難,斧頭是其次,關鍵是使用它的人是什麼樣的。”

“怎麼說?”騰羿看著騰棄,隱約抓住了對方話中的重點。

“認清自己、讀懂斧頭,然後看清要砍的東西。”騰棄認真講道。

騰羿愣住,心中久久無法平靜,腦海中不停迴盪著這句話。

“斧頭可是能做很多事情的啊,尋常的山野莽夫靠它就能生存於這天地間,塵世中,恐怕那些賢者都不如它懂得生活呢。”騰棄自言自語道,而這時,他看到,騰棄正在給自己倒茶,頓時就忍不住笑了。

咕嚕。

痛快地喝下茶水後,騰棄面露輕鬆之色,戲言道:“我只是山野一匹夫,得天賜之厚愛,如今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還是可以的,開天也罷,劈地也好,我有一斧,足以。”

“你真的懂了?”騰棄欣慰襲點點頭,看來自己的口舌總算是沒有白費。

“謝了。”

騰羿認真地看著騰棄,這句感謝他發自真心。

“不容易啊,你的感激我收下了。”騰棄笑了笑,隨後拿起茶壺,卻是未能從當中倒出一滴茶水來。

“沒茶了。”見到對方依舊沒有放下茶壺,騰羿忍不住提醒道。

“我知道,茶水沒了可以在燒,可是水源沒了,又該如何?”騰棄問道。

聽到對方的話,騰羿這才想起山溪的事情來,這幾天自己確實沒去那邊看過,帶著自責之色講道:“人隨水走,踏出百里之外就是。”

“真的做好準備了?”騰棄認真詢問。

“早晚都有這麼一天,早跟晚罷了。”騰羿沒有正面回答對方的問題。

“也好,有我在,百里之外你大可去得,但是,千萬不能讓曉芸離開村子。”騰棄鄭重地告誡道。

騰羿無力地點了點頭,他知道,對方的做法是對的。

帶著一身的傷痛,騰羿回到土木屋,周曉芸便立刻奔到對方跟前。

“阿羿,素問她,她住在六嬸家了。”

看著對方一臉著急的神色,騰羿小聲說道:“不用擔心,陳伯走了,六嬸一個人孤獨啊。”

“阿羿你說的我都明白的,只是聽著六嬸一口一口叫著閨女,我怕哪天素問會對她不利。”周曉芸不安地說出自己心中的擔憂。

這時,騰羿的臉色突然變了,他看著周曉芸,有那麼一瞬間對方似乎變得陌生起來。

“曉芸別多想,興許過幾天就沒事了,我餓了。”最終,騰羿還是放棄了開導周曉芸,就讓一切順其自然吧。

“哦,好的。”明顯感覺到騰羿不想在談論素問的事情,周曉芸略顯失落地去灶臺取飯食。

喔喔喔。

雞叫三聲,騰羿便以起床,而周曉芸早已準備好了早食。

兩人平靜地吃過早食,騰羿才說道:“曉芸,我要去陳伯的田裡幹活。”

“嗯嗯,我跟桂英嬸她們去山裡採藥。”周曉芸點頭說道。

“好,那一切小心,千萬別走出百里之外。”

“阿羿放心,我不會再走出去了。”

互相道別之後,騰羿來到田中,跟九兒閒聊了幾句,便開始用手中的斧子給那片番薯地鬆土。

一開始,只感覺彆扭無比,遠遠沒有鋤頭來的順手,騰羿知道這就是自己來這裡的目的,只有將斧頭得心應手地運用到尋常的生活勞作中,他覺得那就是自己讀懂斧頭的契機。

不可否認,騰棄的話猶如撥開了騰羿面前的迷霧,使得他可以一窺到底。

“那傢伙,到底是何人啊。”

騰羿忍不住想到了騰棄,總感覺對方跟最初的惡念越走越遠了,反而有一種先知先覺的縹緲之感。

經歷多了,自然而然地就會對周圍形成一種無法言語的敬畏,騰羿是如此,天下人皆是如此。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生存容不得一絲馬虎,就在騰羿埋頭苦幹的時候,素問不知不覺地來到了他的身後處。

“你怎麼會來這裡?”發現她之後,騰羿收起斧頭,驚訝道。

“咯咯,阿羿看來我們想到一塊去了。”素問笑著晃了晃手中的鋤頭。

騰羿這才注意到,素問今天赤著腳,身上穿著一套六嬸用來幹農活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