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禮?”天運王抬了抬眉毛,有些不解。
顧長生便將廣陵郡王答應他的話複述了一遍,天運王這才瞭然地點了點頭,嘴角不自覺浮起一抹笑容,道:“那你想要什麼呢?”
顧長生舔了舔嘴唇,目光灼灼道:“陛下什麼都能給嘛?”
天運王趙離看了看旁邊的王公公,王公公也抬起眸子與面前的陛下對視了一眼,二人眼底皆有笑意。
“你若是能找出妖族的後手在何處,便是天上的星辰,本王也可以給你去摘上一摘。”天運王爽朗答應道,舉手投足之間盡顯霸氣。
顧長生這才滿意地點頭。
他要的便是天運王陛下的這句話。
顧長生在祭禮高樓上想了許久,此番他前往臨州城,如果表現不出極大的價值,即便有宋霽師尊護佑,等到天運與北澤的大戰開啟,也隨時可能會被當做交換的籌碼。
畢竟,在那北境之地,依舊還是天運皇族說了算,如果此次祭禮能夠得到陛下的承諾,到時候那坐鎮北境的王爺就算真的有意或者被迫將他交予妖族,他也一樣能搬出這道護身保命的承諾。
君無戲言,這可不是說說而已,關乎皇室萬年的臉面和信譽,顧長生相信那位坐鎮北境的王爺不會不顧忌的。
“那草民,便要陛下一道聖旨,可否?”顧長生抬起頭,直面聖顏,眼底毫無懼意。
天運王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這個少年,他從顧長生的眸子裡,看出了藏於他內心深處的那團火。
這樣堅韌不拔,勇敢無懼的淳樸心性,已經極難在年輕一輩裡看見了。
“可!”天運王讚賞地點了點頭,繼續問道,“你要本王下一道怎樣的聖旨?”
顧長生搖了搖頭,神情認真道:“等草民真的幫到陛下,草民自然會與陛下說明。”
“現在即便說了,如果草民沒做到,那也不過只是空談。”
顧長生心裡有數,說到底,雖然條件是談成了,但是要做到上清老人以及天運王託付給他的任務,恐怕機會也相當渺茫。
到時候祭禮開始,天運王陛下自會到場,如果連陛下都看不出在場的那些妖族,自己又如何敢說對妖族的感知力甚至能超過陛下呢?
所以顧長生也是以退為進,保留了一絲懸念,更為自己留好了一條退路,即便事情不成,日後也有機會再提起此時。
一直站在床榻邊上的王公公也是眼露讚賞之色,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心思,行事也沉穩不心浮氣躁,的確是一個可塑之才。
如果說先前在驛站門前,老人提出要教顧長生拳法是興起所致,那麼現在,這位拳已快至八境的三朝元老,是真正的動了收徒的心思。
想來自己如果在有生之年破不了八境,將壽命再延長一些,也不能浪費了自己這一身武道傳承,雖說自己比不得琅琊王氏那種大氏族,但也足夠自己的徒弟受用終身了。
不說未來拳法武道超越自己,那至少也要與自己持平。
而眼前顧長生就有這個天賦和底子。
天運王目光停在顧長生身上許久,又轉頭看了看旁邊的王公公,笑意盈盈道:“倒是有幾分王老你當年之姿。”
王公公雖然只是侍奉在皇上身邊的一位宦官,但是確是實打實看著天運王趙離長大的,在趙離心裡,這位一直陪同侍奉在他身邊的老人,其實早已親如家人一般,所以他也毫不避諱地尊稱一聲王老。
王公公輕輕抿了抿嘴,笑道:“陛下說笑了,這孩子處事沉穩,底子又極好,是個可塑之才。”
“只是可惜他已入了劍道,不然拜在王老你門下,我天運王朝又要再添一位八境武君。”天運王自然是看出自己身邊的這位王公公起了愛才之心,但是奈何顧長生的的確確已經入了劍道,所以趙離只能明著提醒道。
王公公心中確實有些訝然,以他那毒辣的眼光,竟然也看不出顧長生的劍道修為,只能稍稍感知到一些極為鋒銳的意氣內斂與顧長生的體內,猶如蓄勢待發的火山一般。
倒是顧長生的武道底子透露出一兩分氣象,已經是有了些許規模。
其實顧長生在未入意之境前,就連宋霽都能看得出他的劍道修為,但是自從入了意之境後,渾身的劍意便就已經收斂至了眉心的那道劍道虛影之中,不斷地被旁邊的桃花與袖珍小劍來回打磨,等待著成型的那一天,到那時,才算是真在意之境站穩了腳跟。
“不入武道,也未必就是一件壞事,老奴雖起了愛才之心,但也不是小氣之人,無緣便罷了。”王公公稍稍惋惜,但很快也就釋然了。
既然是尋徒,那自然得看緣分,緣分未到,也不可強求。
天運王聽到王公公釋然的話語,這才滿意地看向顧長生,緩緩道:“那就依你所言。”
顧長生躬身拜謝了天運王,忽地懷中的傳音符微微亮起,是宋霽傳音過來,讓顧長生先回祭臺。
顧長生看著面前的天運王趙離,解釋道:“陛下,宋兄喚我,我得先回祭臺那邊多做準備。”
天運王面容平靜地點了點頭,顧長生這才又拜謝了一禮,轉身離去。
驛館內,獨留下天運王與王公公二人。
王公公俯身在天運王耳邊低語了幾聲,原本還面色平靜的天運王臉上流露出一抹冷冽之色,一時間,整個驛站便猶如再度置身寒冬一般,就連栓於驛站馬廄的那些駿馬,也都紛紛跺蹄,冷地打了數個響鼻。
宋霽人已經回到了高樓之上,正坐在桌前緊緊盯著從廣陵郡主那拿到的一尊,已經有些破損的琉璃盞。
這是幾日前,允兒在祭臺上玩鬧,不小心打碎的那幾尊琉璃盞之一的還算比較完整的一尊。
這尊琉璃盞通體透亮通明,做工極為精緻,薄如蟬翼的燈罩上還細細雕刻著古老的咒言,只是燈頂,裂開來了一道口子,想必應該是允兒的傑作。
但是無論怎麼看,這尊琉璃盞都不像是祭禮用的法器,廣陵郡王也有過懷疑,但是那三位西川道人,又的的確確是他派王猛從西川的幾座道觀中請來的隱世高人,所以他也沒太放在心上。
可宋霽卻得到消息,那三位原本應該待著等候天運王封賞的道人,卻都一塊出了淮安城,說是有緊急之事要回西川。
宋霽這才起了警惕之心。
顧長生也很快從人群中擠回到了祭臺之下,看著面前如山海一般的人潮,顧長生心中暗自嘆了口氣。
這就算真的混了妖族,也恐怕找不出什麼端倪了,更何況如此多的百姓,要是再混入一頭大妖,那對那些前來朝拜的百姓,也是滅頂之災。
可現在終歸不是顧長生憂心的時候,宋霽的傳音符繼續在他懷中亮起。
“顧兄,你去請楊將軍與你一同上來。”
顧長生聽罷,這才看了看四周,終於從角落裡找到了,正津津有味咬著從無人攤子上順來的果子的楊小雨。
顧長生二話沒說,便將楊小雨手中的青果搶了過來,衝著沒咬過的地方咬了一口。
隨後立馬面容扭曲起來,好酸!
楊小雨冷著眼,看著顧長生那狼狽模樣,剛要抬腳,再次將顧長生踹出祭臺。
沒想到顧長生有了上次經驗,連忙閃身躲了過去,從懷中掏出宋霽贈予他的傳音符,遞在了楊小雨的面前。
楊小雨接過傳音符,這才明白顧長生來找他的緣由,但還是飛快地踹出了一腳。
顧長生只覺自己好像飛了起來,然後便是鑽入了高處的窗臺,重重地摔倒在宋霽面前。
又是同樣的場景,宋霽撓了撓腦袋,怎麼感覺這個畫面自己好像見到過。
楊小雨的身形,也顯露出來,傲嬌地站在顧長生摔倒的地方旁邊,鼻子輕“哼”了一聲,便找了個板凳坐了下來。
顧長生這才狼狽起身,看著眾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顧長生有些無奈的攤了攤手。
好嘛,又丟人丟到家了。
宋霽輕咳一聲,憋笑道:“顧兄,既然來了,就先坐吧。”
顧長生已經習慣了宋霽的那副欠揍模樣,厚著臉皮搬起了一張座椅坐了上去。
也就是自己現在打不過,等打的過宋兄的那一天,顧長生已經計劃好了要怎麼狠狠地嘲笑一番宋霽。
廣陵郡王與落魄書生也都搬了個椅子,挪了過來。
宋霽將放於桌上的琉璃盞拿起,輕輕地遞到了楊小雨的面前。
“聽櫟叔說,楊將軍就出自西川道門,不知見沒見過這尊琉璃盞?”
楊小雨面露疑惑之色,接過了那尊琉璃盞,細細觀察起來。
小到琉璃盞上的細微紋路,大到它本身的奇特造型,楊小雨盡數看了個清楚,這才緩緩將琉璃盞放下,陷入了沉思之中。
宋霽也沒急著催促,只是也在腦海中細細回想,是否有在道經樓中看到過這種樣式的琉璃盞。
過了片刻,沉思之中的楊小雨才緩過神來,張了張口,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一旁的落魄書生連忙替他說道:“小雨說,他從未見過這種琉璃盞。”
顧長生睜大了眼睛,驚訝道:“你這都能看出來他說了什麼?”
落魄書生撩了撩他飄逸的鬢角,得意道:“這可是我與小雨獨門的溝通秘訣。”
楊小雨朝著落魄書生豎起了大拇指,表示肯定。
這回輪到宋霽陷入了沉思。
就連楊將軍都未在道門見過這種琉璃盞,那那三位西川老道,又是從何處得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