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临》 酒香只是酿的早

回到庭院之中,已是第二天清晨。

宋青山和小石頭已經帶著鍾馨回了客棧,紅袖招那邊的殘局也都交由了揚州城本城將士處理。

昨晚紅袖招內的那些客人大都來歷不簡單,揚州城的將士並不敢直接押禁他們,只得登記在冊放他們先行回去。

養馬閣那邊,王猛也未能留下那位真身是寒鴉的大妖,不是留不住,而是沒必要付出太大代價去換取他的性命。

這些妖冥天下的大妖大都有著保命的絕技,極難被輕易宰殺,更何況,宋霽心裡已經有了猜測,還需要看看他們下一步的反應如何。

王猛將軍並未做過多停留,驅趕走了那位大妖,便喊來了守城將士將養馬閣收監,將閣內所有的女子都登記在冊放回了家,路途遙遠的姑娘也安排了將士一路隨行互送。

處理妥善,王將軍便來到紅袖招作別了宋霽一行人,回淮安城郡王府覆命去了。

此時的顧長生和宋霽正相對而坐於先前住的庭院之中,痛痛快快的喝起從紅袖招廢墟之中拾得的幾罈好酒。

反正不用花錢,糟踐東西可不是他們兩個能看得下去的。

“宋兄,妖族這麼大張旗鼓的舉辦賽馬,目的是什麼?”

顧長生一邊揭開酒罈上的泥封,一邊問起宋霽的想法。

宋霽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我現在也不能確定妖族到底在謀劃些什麼。”

“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顧長生取出酒碗,放於自己和宋霽面前,疑惑的問道:“既然他們已經被宋兄還有那位王將軍重創,又哪來的餘力再進行後續計劃呢?”

“他們雖然逃了,但是計劃未必就已經失敗了。”宋霽抓起酒罈壇口,往自己的碗中倒滿了酒,平靜地說道。

淡黃色的酒花讓顧長生若有所思。

宋霽並未點明,但是顧長生已經有了幾分猜測。

二人也再未談起昨夜的事,只是一喝便喝到了日上三竿。

“砰砰砰!”

院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顧長生打了個飽嗝,不想動身去開門。

宋霽也是滿足的躺在房梁之上不願下來。

顧長生只好朝著院外喊了一聲:“進來吧。”

只見,宋青山穿著一身勁裝推門而入,跟在身後的小石頭也換回了原來的那身俠客打扮。

一進門,二人便聞到了滿屋子的酒氣,小石頭擰著鼻子嘟囔著:“兩個酒鬼。”

宋青山大步走到屋內,朝著顧長生躬身作了一禮。

“顧兄,宋兄,我與小石頭特來拜謝。”

顧長生擺了擺手,毫不在意地說道:“不必如此。”

然後又想起什麼來著似的繼續問道:“小石頭姐姐如何了?”

救回自己意中人的宋青山顯然比之前更愛笑了一些,眉宇間也再無陰鬱之色,神情輕鬆地笑道:“雖然受傷較重,但是性命已無大礙。”

顧長生有些感慨,自己還是凡人之軀的時候若是受了那種程度的傷,即便僥倖不死,恐怕也再無下床的可能。

現在見多了這些修行者,哪怕受傷再重,只要不傷及根基,都能恢復回來,無非是代價大小,這簡直是天壤之別。

“青山兄,這是要離開?”宋霽有些慵懶的聲音遠遠從房梁之上傳來。

小石頭好奇地抬起頭。

只見宋霽閉著眼睛,好看的臉頰上有些泛紅顯然是有些醉了。

這位天機閣的聖子,雖然境界還行,但是酒量似乎有些不行。

宋青山也是朝著宋霽抱了抱拳,對於這位和他同姓,但是實力卻比他高出太多太多的宋霽兄,他打心裡是敬佩的。

“如今小師妹已經找回,青山與小石頭也該返回天刀門主持大局了。”

宋霽並未睜眼,只是點了點頭,道:“回去之後,照看好鍾馨。”

宋霽的話很隨意,卻讓顧長生有些凝神。

宋青山好像什麼都沒發現,只是笑著回應道:“多謝宋霽兄掛懷,青山和小石頭會照顧好她的。”

顧長生輕嘆一口氣,不知道說什麼好。

宋霽也沉默不語。

沒過一會,顧長生便換了個話題,叮囑起旁邊的鐘實道:“回你們天刀門後,你小子可要好好練刀。”

“不用你提醒。”'小石頭撅起嘴傲嬌道,“等我成了天下第一刀客,以後肯定比你厲害。”

顧長生有些啞然,跟我比做什麼?

宋霽也在頂上笑著打趣提醒道:“別忘了我先前跟你說的話,比不比顧兄厲害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你太依賴那柄刀,你小子比顧兄命短這是肯定的。”

之前宋霽就提醒過鍾實,不要輕易拔刀,會折損壽命,鍾實也一直記在心裡。

“宋霽兄,你與顧兄來這揚州城是做什麼?”宋青山突然問道。

顧長生痛飲一口酒,緊跟著說道:“路過罷了。”

“去北境?”宋青山試探地問道,先前他看到宋霽出手,便有了一些猜測。

相傳,天機閣有位聖子,手持白玉羽扇,風流倜儻,一襲白衣,最關鍵的是,也姓宋。

看來,說的便是眼前這位醉躺在房梁之上的白衣公子了。

顧長生點了點頭,將酒罈放於一邊,站起身來。

本就有些虛弱的身子,喝了酒後更是有些搖搖晃晃,他從腰間取下那柄在武器鋪隨手買下的長劍,一步飛到庭院之中。

“小石頭,先前你睡著了,沒有看到我在紅袖招裡的那一劍,我再給你演練一遍。”

“我這一劍,可帥了。”

顧長生的聲音忽大忽小,有些口齒不清,但是卻滿是不甘。

在這揚州城中的荒廢庭院裡,有少年醉酒起劍。

顧長生不知道此行前往北境,到底算榮歸故里,還是算回去送死。

但是他知道,一旦他回到了那個他從小生長的臨州城,他的命就很難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這種少年意氣的炫耀,現在不做,以後可能沒機會做了。

宋霽睜開眼轉頭看著屋外滿院的劍氣,眸子深處中有一團火。

鍾實看得很認真,他總感覺顧長生要表達一些什麼,只是他現在看不出來,他只能先將這一幕記在腦海裡,儘量不讓它被遺忘。

劍舞過後,一大一小兩位身影離開了院子。

走在回客棧的路上,鍾實低著頭對一旁的宋青山問道:“師兄,我能去北境看看嘛?”

宋青山怔住了,然後轉過頭很認真地問起這個已經有他肩一般高的小師弟:

“想幫他?”

少年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那得成為天下第一刀客才行。”宋青山突然笑著說道。

看見少年眼裡逐漸浮現的失望之色,宋青山摸了摸他的頭,低聲補充道:

“等你姐醒了,我帶你去一趟北境殺妖。”

……

距揚州城不遠處的一座大山中,化作人形的黑衣中年男子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王猛的勇猛無雙,可並不只是說說罷了,他的槍在世間都極難找到第二個能與之匹敵。

短短的幾次交手,黑衣中年男子即便是顯露了真身,毫不留手,依舊是受傷不輕。

突然,一頭只剩一條尾巴的妖狐從地底狼狽鑽出,摔倒在中年男人身旁,模樣悽慘。

黑衣中年男人目光冷淡地看著腳下趴著已經恢復人形的紅衣娘娘,面無表情地開口問道:“失敗了?”

虛弱的聲音從紅衣娘娘口中傳出。

“成功了,但紅袖招毀了。”

聽到紅衣娘娘的回答,中年男子陰鷙的眼神中總算柔和下來。

成功了便行,只要不影響後面妖祖的謀劃,區區一個紅袖招和養馬閣,沒了便沒了。

若是失敗,他都不敢想象,自己回去會面臨怎樣的懲罰。

“成功了就行,你傷勢很重,不要開口,我帶你回一趟妖冥天下療傷。”中年男子隨手將紅衣娘娘摟在懷中,身形消失在原地。

就在中年男子離開後片刻,一位身形佝僂,手持柺杖的老人便出現在這座大山之中。

“走了?跑的還挺快。”老人沙啞喃喃著。

隨後重重一跺腳,離開了此地,整座大山都往下沉了一分。

……

第二天中午,顧長生才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屋外的陽光很刺眼,顧長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過去的,只是記得昨天好像小石頭和青山兄來過。

看向院子內,宋霽正在低頭打掃著昨天顧長生留下的殘局。

遍地的碎石,被劍氣切的粉碎的野草,還有一處散發惡臭的不明汙物,宋霽嘆了口氣,有些無奈。

自己這天機閣的聖子,什麼時候做過這種事。

喝不了那麼多就別喝嘛,菜又愛喝,喝完就發瘋,還得自己來收拾,這是什麼人間疾苦?

顧長生站直身子,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向著屋外的宋霽打了個招呼。

“宋兄,早!”

宋霽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譏諷道:“顧兄,你再睡會,太陽就又下山了,你還能再補一覺。”

顧長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走到宋霽旁邊幫起忙來。

一邊清理著,一邊嘟囔著說道:“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這麼亂?”

宋霽隨手將一大片碎石聚攏在一塊,一把碾碎。

“沒怎麼,昨天有頭野豬闖到院子裡了。”

顧長生皺起眉頭,有些奇怪。

這揚州城內還有野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