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临》 酒香只是酿的早

“怎麼,螻蟻也信命?”

顧長生眉目低垂,誰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麼,只是見他放於桌案上的手已被擠壓的泛白。

他敢開口頂撞眼前這個北澤王朝的貴公子嗎?

他有幾條命夠那貴公子的手下和其身邊的老者宰的?

沒有修為也沒有勢力的他真就是個螻蟻,在北澤王朝的陰影下,在那貴公子的目光裡,他連動彈一下的資格都沒有。

“呵~”顧長生面前這個看上去面色蒼白的貴公子冷笑了一聲,腰中的劍再次出鞘,劍影掠過之處,又是幾個平民百姓的頭顱飛起。

“我問你,你信命嗎?”貴公子的臉色突然猙獰了起來,他猛的一揮劍,劍上沾染的新鮮血液直接濺在了顧長生那破舊棉襖上。

瞬間,那些無辜百姓的血就浸染了顧長生的衣裳。

古怪道人這才睜開了眼睛,不過他看向的不是眼前這個視人命為草芥的跋扈公子,而是很認真地盯著顧長生。

他想看透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心裡的想法,想看看他內心到底有多不甘,能不能配的上那柄劍。

見面前的這個窮小子跟死魚一樣毫無反應,這位北澤王朝赤金軍統領的小公子心中瘋魔不已,不是愛笑?

本公子殺人的時候,你這種螻蟻也敢笑?

“被嚇到了啊?”

“你們這種螻蟻的命是你自己的嗎?”

“我想殺便殺,想讓你活你便活。”

這話不僅是對顧長生說的,也是對在場的所有的人說的。

顧長生依舊是雙目失去神采,原本看上去還算俊朗的臉上不見一絲血色。

顧長生忍得住,站在一旁的秀氣公子忍不住了。

抬手便要對面前這個令人噁心的紈絝出手,可是對方絲毫不怕,眼神裡充滿不屑地看向他。

“莫小錢,你莫家敢對我北澤王朝的正規軍出手?”

“你不會以為這是在你莫家,人人都要寵著你這個莫家的小郡主吧?”

面前這北澤王朝的紈絝獰笑著一揮手,他身後的幾位赤金鐵甲的騎兵駕馬上前,身側的老者也是隨時準備出手。

“別忘了,現在整個莫家都在找你,他們要是看見你和眼前這些凡人螻蟻在一塊,出手只會比我還狠!”

“我不計較你前面說的話,已經是給你莫家面子了,別給臉不要臉!”

說罷,眼前這個紈絝又恢復了那溫文儒雅的貴公子模樣,只是蒼白的面色裡還是透著一絲猙獰的快意。

這北澤王朝的貴公子理了理貴重的貂絨,蔑視般地撇了一眼一聲不吭的顧長生,輕輕一甩馬韁。

靜的落針可聞的臨州城街道,又響起“噠噠噠”的馬蹄聲。

“能幫我嗎?”顧長生沒來由地問了一句一直在冷眼旁觀的古怪道人。

忽地,臨州城不知從何處刮來了一陣春風。

古怪道人笑了,笑的很開心。

顧長生也笑了,但是他笑的卻很平靜。

一柄長劍不知自天邊何處而起,轉瞬便越過千萬裡山河,無視任何山水禁制,無視任何宗門大陣,如游龍入海,裹挾著那深冬的第一縷春風,靜靜地來到顧長生的身側。

只見,劍身上刻著清晰的三個字:

等春風!

我沒說你可以走了

忍了這麼久,我顧長生不想忍了。

螻蟻為什麼不能信命,螻蟻就該被你們這種人踐踏?

這世間就該有這種惡人、有這種惡事,並且還無人敢出頭懲治?

我顧長生不想一輩子就這麼怯懦下去,不想眼睜睜的看著身邊的人被這些惡人踐踏殺戮。

顧長生輕輕握劍,一股渾然忘我的意氣拔地而起。

這一刻,顧長生彷彿根本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僅僅是跟隨自己手中的這柄劍的心意。

他橫劍在身前,向前踏出一步,輕輕一斬。

剎那間,這片天地徹底暗了下來,一道劍光乍破,摧枯拉朽地將整個街道犁出了一道深深的溝壑。

“快躲!”這北澤王朝的眾將士和隨行的那老頭,再沒有了一絲的傲意,每個人的臉龐上都爬滿了恐懼與驚愕。

“小公子!”隨行的老頭在劍光即將斬開自己的主子的那一刻,閃身出現在了劍光面前,欲要抵擋片刻,為身後的小公子爭取出逃命的時間。

可是那道足以斬開這片天地的劍光壓根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一陣轟鳴過後,偌大的臨州城再沒有任何一點聲音。

漫天灰塵散去,寬到足以容納數輛馬車並行的街道中央,出現了一條龐大到觸目驚心的劍痕,劍痕中央,再無他物。

這一劍真痛快!

等春風,名字夠溫柔,可這脾氣,卻好像並不是那麼溫柔。

顧長生長吐出一口濁氣,看向手中的等春風。

莫小錢腦海裡此刻已經是一片空白,她再也忘不了這一劍的風采。

那沖天的意氣,那無可匹敵的劍勢,那看著明明是那麼弱小的身影,已經永遠地刻在了她的記憶裡。

古怪道人收了攤子,負手站在莫小錢的旁邊,意味深長地看著顧長生手中中好似凡劍的等春風。

你終究還是來了。

顧長生轉過身來,將手中的等春風雙手捧於胸前,向古怪道人遞了過去。

“謝謝先生出手幫我!”

古怪道人面帶笑意,立掌於胸前,將顧長生遞來的劍又推了回去。

“不是我幫你,是春風讓你出手。”

古怪道人眼神滄桑地看著劍身斑駁,但劍鋒依舊鋒利無雙的等春風,似乎想到了無數光陰之前的事情。

“它在等你。”

顧長生一怔,不懂古怪道人這句話的意思。

古怪道人收回思緒,又從袖中取出一塊碧玉雕制的令牌,放在了眼前這個年輕人的手心。

令牌呈八卦狀,正反兩面分別刻有“神”和“算”二字。

“這信物你拿去,此間事了,你可上一趟天機閣,那裡有一件故人託付給我的東西,我將它贈予你了。”

只見道人喝下那最後僅剩的一杯酒,轉過身,對著身側的莫小錢說道:“你命裡有一劫,跟在我身邊五年光陰,此劫可解。”

“願否?”

莫小錢點頭如搗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