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剛至，臨州城便下了一場大雪。

皚皚的白雪將整個臨州城的大街小巷都覆蓋了。

剛剛掃完自己那破舊木屋門前的積雪，顧長生便拿起牆上掛著的那不知縫補多少次的破舊棉襖上街去了。

雖然剛剛下過一場大雪，但是臨州城的市集卻依舊熱鬧不減。

畢竟是天運王朝與珠瑜王朝還有北澤王朝三國接壤的地界，往來絡繹不絕的大都是來自各王朝的商販旅客，其中也不乏有身份顯貴的王孫貴族。

這臨州城自然也不能落了天運王朝的面子，其繁華程度比之各郡的主城也差不了多少。

“糖花，糖人，糖葫蘆兒...”

“燕脂，傅粉，黃花鈿...”

......

大街上各種叫賣吆喝聲不絕於耳。

走在形形色色的人流裡，顧長生揉了揉被寒風吹的通紅的臉頰，朝著凍得發紫的雙手猛哈了口氣。

這眼看著就要過年，身上的襖子還是破破爛爛的，雖然顧長生已經習慣了一個人，新衣服買了也不知道穿給誰看，但總歸是要有些過年的樣子的。

踩著街道上已經被風雪碾的發白的青石板，顧長生低頭撇了眼自己懷裡幾兩碎銀子，辛辛苦苦幹了一年的掃廟活，城主府也就發了這點銀子，得虧神仙廟裡總有一些上貢的糧食，也算是給自己留了條活路。

“小先生算一卦？”

還在心裡計較該去哪買過年物件更划算的顧長生被打斷了思緒，順著聲音望去，只見酒攤子旁邊不知何時站著個頭戴高冠的古怪道人。

古怪道人笑意闌珊的看著不知所措的顧長生，搬了張旁邊酒攤子上空著的木桌，又朝著那販酒的漢子打了聲招呼：“老哥，借你桌子和椅子用用！”

那販酒漢子也不知是沒聽見還是默許了，只看他還在自顧自地朝著想買酒的客人吹噓自己家的好酒。

古怪道人朝著顧長生揮了揮手，緊接著就從懷裡掏出個泛黃布條，只見那道人拍了拍桌上的灰塵，將布條輕輕攤在桌上，展開來上面寫著八個大字：“佔求因果，卜算陰陽。”

顧長生將懷裡的銀子往裡處塞了塞，直接掉頭就朝著與那道人相反的方向走去。

顧長生壓根對這種算命的事就沒有過興致，他早就認清了，這輩子也就是這麼個窮苦命，自己一年下來也沒攢下多少銀子，要讓他還要分出一點在這種江湖騙術上，打死他也不幹。

顧長生還在分神想著，卻突然和一人撞了個滿懷。

“誰呀，走路沒長眼睛啊？”

顧長生穩住腳步，定睛一看，才見到那被撞的人的模樣，只是一眼，顧長生就有些挪不開眼睛。

太秀氣了！

這可能是顧長生這輩子見過最秀氣的公子，秀氣的讓顧長生都覺得不像是真實的，反而更像是畫裡的那些神仙一般。

“看來不是沒長眼睛吶，是個傻子對麼？”

看見顧長生那痴呆了一般的表情，秀氣公子扯了扯嘴角嘲笑著說道。

顧長生這才緩過神來，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將眼神看向了別處。

“抱歉，我沒注意看前面。”

秀氣公子也沒計較什麼，只是徑直走向了顧長生身後的那個古怪道人。

“多少錢一卦？”

秀氣公子邊詢問，邊想著挪開桌前的椅子坐下，但是不管他怎麼使勁，都無法挪動那椅子分毫。

古怪道人依舊還是面帶笑意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然後便只見他從寬大袍子裡，緩緩伸出了五根手指，神色平靜地看著正在看向這邊的顧長生。

“五兩銀子？”秀氣公子見挪不開椅子，也只好裹了裹華貴的衣服，站在一旁譏諷著說道，“你這算命的營生還挺生財？”

古怪道人輕輕搖了搖頭，將目光從顧長生那移到了眼前這個秀氣到不真實的年輕公子身上，神色依舊是不見一絲波瀾，好似根本沒聽見眼前這位公子譏諷的話語一般。

“五十兩銀子？！”秀氣公子臉上譏諷之色更濃，眼神裡已經是帶著些許的不屑。

在他眼裡，算命這種江湖營生也就是博他一笑的樂子罷了。

五十兩？莫說是五十兩，就算是五百兩他也不會心疼。

只是這吃相未免也太難看了。一卦五十兩？真當他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呢？也不知這狗屁道人用了什麼江湖手段，竟然可以讓他都沒辦法挪動那個椅子分毫，還真是挺唬人。

顧長生聽著心中一緊，還好自己沒過去湊這個熱鬧，不然就自己懷裡那幾兩銀子，連算上一卦都遠遠不夠的，這年頭的江湖騙子還真是越來越猖狂，一伸手就是五十兩銀子。

“五年。”

古怪道人不知何時從旁邊酒攤子上拿了一壺酒和幾個大碗，自顧自的倒酒喝著，與周遭嘈雜的環境顯得格格不入。

還在鄙夷這古怪道人的秀氣公子在聽見那道人不緊不慢的回答後，心中卻好似響起驚雷一般。

“什麼意思？什麼叫五年，你又在唬誰？”秀氣公子死死的盯著眼前的這個古怪道人，雖然嘴上說著道人是在唬人，但是顯然，他的一些秘密已經是被眼前這傢伙一眼看破。

“你算卦，要付出五年的光陰。”古怪道人一口飲盡碗中的清酒，用袖子擦了擦嘴角還殘留的酒漬，直勾勾的又向著站在原地觀望的顧長生看來，“而你，不要任何東西！”

“你當真不來算一卦？”

古怪道人的詢問之聲迴盪在顧長生的心湖，也不知他用了什麼道法，竟然讓顧長生的精神都恍惚了一陣。

秀氣公子轉身神色怪異地看著穿著破舊，面色通紅的顧長生。

好像這古怪道人就是衝著這小子來的一樣，可是我也沒感受到他的修為境界啊？怎麼這怪道人會這麼在意這小子算不算卦？

顧長生沒來由的朝著古怪道人走去。

反正好像什麼也不用付出，不如聽聽這個奇怪的傢伙嘴裡自己的命是咋樣的。

顧長生也沒求什麼時來運轉，鴻運當頭，他更想一生平淡一些，少遇到一些壞的事情，少遇到一些壞的人，這樣就已經讓他心滿意足了。

古怪道人眯起眼睛，好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一般，給自己又斟滿了一杯酒，細細的品嚐著。

“這世間的人和事當真是千篇一律，也就只有這酒，能讓我感覺到不一樣的滋味。”

顧長生走上前，毫無阻礙地拉開了椅子坐了下來，給自己面前的碗裡也倒了半碗酒，朝著古怪道人微微致意，算是敬了眼前這個不知來歷的傢伙一杯。

辛辣冰冷的酒水入喉，顧長生也頭一回感受到了暢快的滋味，雖然酒冷，但是此時他渾身卻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寒氣，全身上下溫暖舒適如春日一般。

道人饒有興致的看著眼前這個少年，也是痛快地將剛斟滿的酒一飲而盡，旋即長舒一口氣，道了一聲痛快！

秀氣公子看著他倆各自都喝了一碗，也沒客氣，走上前也倒了一碗酒，一飲而盡。

那酒和他平時喝到的截然不同，好似甘露一般讓他渾身感覺暢快不已。

這是什麼酒？

秀氣公子心神巨震，因為他感覺到因為這一杯酒，他那根本不可能鬆動的修為境界竟然被拔高了一分。

這古怪道人到底是什麼人？

顧長生全身暖呼呼的，一股令他渾身舒適的氣流流經他的五臟六腑，他這輩子都沒喝過這麼好喝的酒。

這當真是從那酒攤子上拿的酒嘛？以前喝的時候怎麼沒感覺有這般好喝？

“要不別算命了，就喝酒吧？”顧長生迷迷糊糊地問道。

“哈哈哈！”古怪道人彷彿聽到了這個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一樣暢快地大笑著。

“是啊，算命不如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