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口焚尸炉》 李天强Le

青衣船伕手裡的羅盤泛起悠悠白光。

渡船陣帆上那一顆顆鴿子蛋大小的引靈石,也彷彿受到了某種力量的激發,開始散發出了熠熠光澤,將那面船帆點綴得猶如一面彩燈帷幕。

陸人傑敏銳地瞧見,眼前的引靈石不只是發光這般簡單,其實也在以極微弱的速度緩緩蒸發消耗。

拿這玩意兒做燃料,誰能供養得起……

陸人傑相信,即使是玄京城裡的達官貴人,家裡縱有這麼一艘浮空船,恐怕也不敢時時使用,否則很容易暴露自己的家底,被有心人追查錢財來源。

難怪,即便需要實名認證,來這浮萍小院上花船消遣的雅客仍然會那麼多。

這的確比自己家裡養一架飛機消遣來得便宜且穩當。

而且來這裡的,都是有錢有權的玄京名流,在這裡不僅僅可以有機會與雅魁飛姬蛇交,還可以與達官顯貴社交……

恐怕很大一部分人,都是以社交為主要目的到此,找雅魁也就圖一樂,否則一年頂多才四個名額,哪裡夠消遣。

幾人靜靜站立,沉默無言,陸人傑在心頭默默地揣測著。

浮舟渡船緩緩上升,隨著視野拔高,昨夜樓的鳥瞰全貌佈局也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裡。

一輪巨大的紅日,從遙遠地東方城牆上升起。

一抹抹淡金色的陽光穿過稀薄的晨霧,傾灑在眾人臉上。

令得陸人傑玉白剔透地俊臉更加出彩惹目了幾分,尤其是那一顆反光的小光頭,異常地鋥亮奪目。

他微微眯眼,低頭挪動視野,仔細觀察著身下街巷和昨夜樓的佈局。

他倏地瞧見,在昨夜樓北邊的某處精緻小院中央,擺放著一尊巨大的女子塑像。

那塑像衣著戰甲,神情冷豔凝重。

之所以能辨別性別,是因為除了她五官清秀之外,胸前的戰甲也頗具規模的往上豐隆凸起。

陸人傑隱約覺得,這女子塑像,與同船的這位母老虎白堂主竟有幾分神似——大胸肌霸,冷豔面容,英姿颯爽。

這塑像面朝著東方太陽昇起的地方而立,右手持一柄過頭長的鋒銳長矛杵地,左手托起一尊三足兩耳的青色香爐。

此刻旭日東昇,一抹斜陽越過小院屋脊,照射在那青色香爐之上,熠熠生輝。

香爐……

這就是那黑蓮與血蓮教背後的唯一主人聯繫用過的陣爐!

“敢問白夫人,那尊塑像持矛託爐,似乎與昨夜樓的氣質不太相符,不知為何會擺放在那小院?”

看見香爐的瞬間,陸人傑倏地凝眉,回過頭,立即向白夫人打聽了起來。

白夫人彎腰低頭,順著陸人傑指著的方向凝眉仔細辨別了幾眼,但浮空小船越拉越高,她什麼也沒瞧清楚。

不過她很快便反應了過來,陸人傑說的是什麼,

婦人笑著道,

“這位小差爺可真是好眼力,這麼遠竟然都能看清那處塑像。”

“那塑像乃是傳說中近萬年前上古神魔混戰時期,來自碧落神族的女戰神天女,她手裡持拿的長矛乃是天心矛……”

天心矛……

陸人傑聽到這三個字時,腦海中一道記憶猛地浮現而出。

記憶裡,他上次弄死天水河妖時,曾在它的命運裡見過那柄金光閃閃的奢華長矛——那河妖化身的幽魂來自一名海夷龍族的間諜,而那間諜,恰好是被大離開國皇帝高祖帝用天心矛給刺死在天水河的。

“爐子呢?”陸人傑繼續追問。

白夫人一臉我不知道的表情,搖了搖頭,

“這奴身就不知道了,奴身僅聽聞,那天心矛曾經是我大離朝開國高祖陛下的兵刃,當然,這塑像手裡的長矛只是個塑品,那爐子或許是為了裝飾而造的?”

我信了你的邪……陸人傑接著追問,

“碧落神族的女戰神塑像為何會在你們這裡擺放?”

白夫人略有羞怯之意地嫵媚一笑,不太好意思地回道,

“小差爺或許不知道,咱們樓裡的姑娘雖然貌美如花,才技雙全,但終究是肉體凡胎,加之來這裡消遣的客人們,要麼是似你這等身強力壯的武夫修者,要麼是有靈藥壯體的達官貴人,做這一行的姑娘們,其實是很累的……”

這我知道啊,剛才來時,她們一個個說話的聲音都是嘶啞的……陸人傑在心頭回答著,嘴卻是閉得緊緊的,一臉貧僧對這些世俗慾望造成的痛苦絲毫不理解的冷淡神色。

“而這碧落神族的天女,乃是傳說裡天地間最強的女子,所以,自昨夜樓建造之初,便造了這天女塑像擺放在小院中供奉,以求天女庇佑,能讓這裡的姑娘們保持健康的體魄……”

靠,別人好歹是一介碧落神族的女戰神,竟然被你等這些生財用道的人弄成了青樓版女關公!

若是這女戰神在天有靈,知曉了自己如今在人間的地位,不知道會不會暴跳如雷,手持長矛來捅了你這群丫的……

聽到這個解釋,陸人傑心頭頗為那位女戰神感慨嘆息。

突地,一旁的白霧貌忽然開口插話,悠悠地道,

“天女左手託著的那爐子,乃是傳說裡碧落神族的神信爐,道門七曜宮現在煉製的傳訊陣爐,據說便是脫胎於此。”

說完,她接著又陰陽怪氣地補充了一句,

“本堂主還真沒看出來,你對一個女塑像也能這樣感興趣,俯瞰得如此細緻認真,真不愧是純陽體魄,男人,呵。”

男人,呵?

“……”陸人傑看著那女人扭過去的冷臉,一時語塞。

自己總不可能直接告訴對方,他看得仔細,是因為知道那天女手裡的香爐,其實是可以和血蓮教背後的大人物聯繫的法器。

若是問他是怎麼知道的,這一層眼下沒理由說清楚啊。

於是,他也乾脆轉身,用後腦勺對著白霧貌,不去理會她。

……

原來這位英俊的小差爺是個純陽體魄的武夫,難怪這女差會吃他的醋。

在偵辦柳堂主遇害這等大案裡,這位女差雖然看起來是個領頭的主辦官,但實際卻是以他的意見為主心骨。

這小差爺在斬魔司內的地位想必極高,多半是位司臺大人身邊的紅人。

一直聽說那百里司臺身邊有三個天賦異稟的徒弟,大徒弟遊歷江湖去了,二徒弟是個女子,唯有那位三徒弟未曾聽得其音訊。

這小差爺,恐怕就是百里司臺坐前的那位三徒弟!

他既是罕見的純陽體魄,這位女差必然是滿足不了他的。

我倒是可以想法子,將他籠絡成我樓裡的常客,趁此攀附上斬魔司這個靠山,對我昨夜樓的經營有百利而無一害……

站在二人中間的白夫人,眼裡放光地瞅了一眼陸人傑俊朗無雙的面龐,心頭打著如意小算盤。

氣氛一時陷入了沉默。

所幸是,這時浮空渡舟也緩緩停了下來。

高處不勝寒。

此處的晨風清冷若霜,吹得眾人衣袍烈烈作響。

白夫人壓著長裙群擺,率先走上了雲雨船。

白霧貌和陸人傑緊隨其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