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剑三千里》 陈愚夫

宋見星和張凌塵的對戰,眾人最為矚目,這一夜,很多人甚至要比二位對陣之人還要激動,畢竟這二位,已然成為了各大宗派弟子心目中的最強二人。

尤其是張凌塵其人,憑藉洞識境界,力克眾人,實乃世間罕見。

張凌塵走出宋見星屋子時,笑得開心極了,要是能早些認識這樣乾脆利索的一個人,該多好。

主峰上的人終於走得七七八八,九寶兒一轉眼不知道張凌塵去了哪裡,還在原地等著。

見張凌塵從各大宗派休息的地方走來,有些狐疑。

“你去哪了?”張凌塵笑著:“去見了個朋友。”

“你何時有了其他宗派的朋友了?”九寶兒作勢往回走,略帶不滿地說道。

張凌塵還是隻笑著,拉起九寶兒的手,跑了起來。

九寶兒還是第一次被這樣拉著,有些開心,也有些不樂意,兩個人扭扭歪歪,不多時來到幹園。

九寶兒還以為張凌塵又會一個人離開,去他們都不知道的什麼地方去,卻不料,張凌塵今日竟哪也不去,就留在幹園陪他們。

三娘也開心,幾個徒弟都在,她吩咐幾人去請鶴宗主和大娘來,順便把唐鉦瀟和宮十一兩位前輩也請一請,今天給大家燉些肉吃。

張凌塵和彭自羽出門很久,所有人終於被請到一起,但宮十一卻沒有來。

場間有人祝賀張凌塵比試走到現在的,有人替張凌塵分析下一場和宋見星應該如何如何,更有人已然將張凌塵當成了世間年輕一代最強之人,但張凌塵只笑著。

且不說他還不是這最強之人,據他所知,不知有多少他這個年紀的人根本就沒有來參加這個所謂的比試,更有多少人其實根本就看不上這個比試,張元元不就是。

三娘準備了牛肉羊肉鹿肉,學著雍州的樣子,擺了好大幾盆,蔥蒜姜椒分列兩側,各有一罈小酒,眾人僅僅是聞著肉香,就已是沉醉其中,再別說美酒相伴了。

眾人不解,今日,為何會煮了這麼多的肉,莫不是什麼重要的日子?

三娘只笑著,還賣著關子。

但又有誰和肉有仇?眾人或大把抓起,或小刀切割,或蘸料或就酒,尤其是那鹿肉,乃是長生宗後山圈養的古獸,肉質鮮嫩可口不說,能量滿滿,吃著胃裡,熱氣騰騰,頓時暖和了不知道多少。

張凌塵一直給九寶兒削著肉,又替她將吃剩下的骨頭剔除乾淨。

他好像很樂意這麼做,因為他總有種預感,能夠每日每時每刻陪著九寶兒的日子,不多了,如果真的自己一輩子都走不出泓栩,還希望九寶兒能夠將自己忘記,擇一良婿,好好將這一生度過才是。

而他,終究也不會死去,只是隔著一片空間罷了。

倘若有一天,大家還能夠再見面,到時候是長鬚冉冉也罷,是枯骨一堆也罷,終究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他心裡自然也知道,他做這一切,終究太過自私了些,可是為了師父,他別無選擇。

這個世界本就如此,有舍有得,不可能兩全其美,憑什麼兩全其美。

眾人酒肉用罷,三娘笑著將大家一一送回之時,這才告訴大家,明日,便是張凌塵生日,而明日,張凌塵對戰宋見星,這一戰,勝負並不重要,等張凌塵對戰結束,他便要去請示張七十,回到熙春觀去了。

大娘和鶴林韻還是有著不捨的情緒在其中,但更多的,還是為三娘感到惋惜。

畢竟,他們即便回去了,張三福也會永久地留在這裡,而選擇回到熙春觀去自然也是張三福的意思吧。

這兩個人這一生,到底還是過於苦了一些。

唐鉦瀟只看著眾人戀戀不捨,也不說話,笑了笑,便回去了。他就住在後山,給自己找了個山洞,山洞裡還有兩個人,是與他有著過命交情的人。

幾個小的也都各自回去,張凌塵的計劃,明天就開始了。

入夜,張凌塵毫無睡意,透過窗戶看著幹園的月色,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其餘幾人也都醒著,等待著天亮的到來。

只有九寶兒睡得香甜,今日,張凌塵和宋見星對戰結束,她可是有禮物要送給張凌塵的。

一夜無話,翌日天明,主峰聚滿了人,要比之前多得多。

這場對戰,關注之人甚多,連同一些從未見過的長老們都出來了。

這些人有很多輩分要高過張七十,此時都圍在張七十身邊,張七十自然也要做好表面工作,畢竟這麼多其他宗派的人都看著,要是覺得張七十怠慢宗門長老,傳出去也不好聽。

不多時,宋見星到達擂臺,只是今日,他並沒有帶清越來,而是帶著他父親那把毋庸。

毋庸,可是當世最強之劍。

這劍劍柄很長,劍墩寬闊,劍身卻比之別的劍要短一些,由寬及窄,透著銅色,劍刃卻銀光閃閃,通體刻寫銘文,也認不出是什麼。

宋見星手持毋庸,緩慢走上擂臺,坐在擂臺一側,閉目養神,等待著張凌塵的到來。

張凌塵在一眾人的簇擁之下,走進場間,穿著一身幹練素衣,慢慢走到臺前。

他衝著宋見星招了招手,似乎有些挑釁的味道。

宋見星只斜眼盯著張凌塵,二人彷彿帶著深深的敵意,場面一下子劍拔弩張起來。

陳天均親自到場,向臺下張七十及眾長老行過禮後,又分別來到兩人身前,仔細檢點一番,確認無誤後,示意比試可以開始。

張凌塵手中生出龍栩,惡狠狠看向宋見星。

眾人不解,張凌塵還沒有用這種眼神看過誰。

難道他們之間又新仇舊怨?

比試開始!

張凌塵猛然發力,無數劍意四起,手中龍栩發出凜凜聲響,三柄巨劍瞬間出現在宋見星的頭頂。

宋見星不慌不忙,提起毋庸,舉過頭頂,毋庸劍意升騰,無數把劍瞬間出現,對著三柄巨劍而去。

“高手,高手,這是高手!”場下有人興奮喝彩,二人出手就是至強劍意,怎能不精彩。

凌雲劍意又至,三柄巨劍之餘,連續七八道劍符砸向宋見星。

宋見星催動元氣,任由生出的毋庸劍意去對抗巨劍,自己抽出空檔,手持毋庸,劈開劍符,來到張凌塵身邊。

張凌塵並不意外,這可是未來最有可能成為劍冢傳人的人,要是沒有這個實力,反而見怪了。

他手握龍栩,卻好像正在等宋見星到來。

宋見星力量之大,生生撕開劍符不說,整個人躍至很高,如同流星在天際劃過,手腕反轉,毋庸倒轉身形,向著張凌塵刺去。

張凌塵手持龍栩,並不遲疑,無數劍氣元氣在身邊環繞,腳下用力,像是一支火矢衝射出去,端端迎著宋見星。

毋庸和龍栩兩劍相對,針尖對麥芒,頓時有耀眼光芒一閃而過,二人一左一右,來至與先前站立的相反位置,龍栩不住抖動,殘影生出,毋庸也彷彿吃力極了,銀光閃過。

這兩個少年,竟然已在劍道走出這麼遠了。

尤其是張凌塵,早些時候和趙從定對戰時,還遠遠沒有這個實力。

眾人驚呼之餘,兩劍變得平穩,二人誰都沒有佔得上風,回眸一笑,好像好戲才要開始。

“明日,能否助我一臂之力?”昨日在宋見星屋子內,張凌塵開口道。

宋見星饒有興趣地問道:“怎麼,你這是提前認輸?還是想讓我認輸?”

張凌塵笑笑:“我希望,你能把我打成重傷,起不來床的那種。”

宋見星皺皺眉頭,這小子,發病了?胡說什麼呢。

張凌塵繼而又將自己師父的事情和他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宋見星當即明白張凌塵什麼意思。

“可是,我要如何把你打成重傷?”

“我會在擂臺之上激怒你,也自然會在關鍵時刻,把胸膛給你,你持劍扎進去就是了。”

“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宋見星還是沒有明白張凌塵究竟要做什麼,又問道:“那你重傷了,還怎麼去救你師父?”

張凌塵笑笑:“那就要看你的劍,準不準了,你要是能準確刺中指定位置,我會催動中行錐,將你的劍隱入中行錐去,然後我會假裝受傷,你配合我就是了。”

宋見星點著頭,撇撇嘴:“那,最後一個問題,我為什麼要幫你?”

張凌塵答得很簡單:“因為你是宋見星。”

宋見星抿抿嘴,皺著眉頭。

“張凌塵,不得不說,這真的是個好答案,好,我答應助你,但是,在完成最後一步之前,我希望你能盡全力!”

張凌塵笑笑。

“在被你重傷之前,我會儘可能揍你一頓的。”

“那再好不過!”宋見星聲音傳出時,張凌塵已然笑著出了門去。

“宋見星,真妙啊。”

“宋見星,真妙啊!”

擂臺上,宋見星笑著,回想起二人昨日說好的一切。

“張凌塵,說好的揍我一頓,怎麼,就這麼點本事嗎?”

張凌塵手握龍栩,聽著宋見星的話語,邪魅一笑。

他轉過身來,看著宋見星,往他的方向走去,邊走,元氣生出,繼而劍氣遊離,劍意轟然而至。

整個場間,彷彿被劍氣籠罩起來,劍氣帶著無盡的寒氣,這是神龍之力。

寒氣繼而大作,擂臺彷彿被冰封,冰層之內,張凌塵還在往前走著,就快要接近宋見星。

龍栩彷彿化身一條巨龍,發出巨大龍吟,衝上天際,張開大口,向著宋見星咬去。

張凌塵還在往前走,劍意再起,手中卻無劍。

同樣無數把劍生出,雖沒有宋見星那般整齊一致,威力卻不見得小。

“什麼!張凌塵什麼時候,學會的毋庸劍意?”

“不,這還是張凌塵自己的凌雲劍意,只不過,他的凌雲劍意好生奇怪,似乎可以復刻別人的劍意。”

有人在議論之時,張凌塵離宋見星僅三步之遙。

霎時之間,寒冰襲來,神龍將至,無數劍影,斬向宋見星。

宋青風坐在張七十身邊,嘴角笑了起來,這個小傢伙,了不得,了不得啊。

宋見星雖有了一絲慌亂,可也完全不懼,這無盡冰層只不過是龍栩所帶的寒冰之氣,毋庸出手,吹彈可破。

龍栩化為神龍,毋庸就不能化形了嗎?宋見星抬眼一笑,倒好像是認可了張凌塵的實力,手中毋庸突然變得高大,似是一個巨鼉,又好像一頭麒麟,怒目圓睜,看向神龍。

毋庸,劍柄乃上古巨鼉之頭骨所鑄,劍身又是一域外麒麟甲冑所煉,一劍蘊含兩種神獸之力,即便是神龍將至,又如何?

兩劍才接觸,元氣像是巨浪向周邊彈開。

“咚!鏘鏘鏘!”

兩劍相撞,場間似有骨骼碰撞聲音,又好像鐵器相互摩擦,更像是元氣炸裂而開,整個場間亂成一片。

不多時,兩種劍意真正的比拼,這才開始。

無數把劍自行飛躍,在場間繞出極為好看的弧線,一把接著一把向著張凌塵和宋見星所形成的元氣場刺入,才一進入,便化為無形。

過去不知道多久,元氣終於散去,兩劍回到各自主人手中,無數把劍消失。

沒有人明白髮生了什麼,只是先前的打鬥,真的精彩至極。

誰也不會想到,這只是兩個不到十八歲的少年所進行的一場比試。

不過,也有明眼人看了出來,這場比試,太過好看,像是表演一樣,只為了好看。

只是,下一刻,令誰都沒有想到的是,宋見星手持毋庸,衝到張凌塵身前半尺之地,舉起劍來,刺向張凌塵胸口。

張凌塵抬劍阻擋,卻慢了半刻,毋庸直直刺入張凌塵胸口當間。

張凌塵吐出一大口鮮血,毋庸拔出,鮮血橫飛,張凌塵跪了下去,龍栩掉落身旁。

“下一次見面,我定和你分個真的勝負,接下來的路,好自為之吧!”

宋見星並未張口,喉嚨說著話,張凌塵聽得很清楚。

他借勢一頭倒向擂臺,扯住了宋見星的手腕,用力捏了捏。

“謝謝了。能再見,死在你手裡都可以!”

九寶兒蒙了。“這,這什麼跟什麼啊?”怎麼又是這樣。

三娘雖然大喊大叫向著擂臺而去,但她知道,事已至此,她只有全力配合了。

長生宗當即有人跳上擂臺,想要查看張凌塵傷口。

卻見宮鵲已然越至擂臺,大聲喊道:“誰都不要動!”隨即,她俯下身子,將張凌塵抱了起來,向著天師大殿旁邊的側殿飛去。

張七十看著場間,眼神看向陳天均,示意他也上前去查看查看,卻不料有一老頭擺手說道:“天均,不必驚慌,我看他沒有大礙,比試嘛,很正常,這麼多人還看著,宣佈下一場吧。”

這人,乃是長生宗第四代弟子,如今世上,除了春虛老祖之外,輩分最高之人。

張七十能夠坐穩宗主之位,也是因為此人支持於他。

張七十微微搖頭,只好作罷。

陳天均走上擂臺,宣佈下一場比試開始!

很快,眾人從張凌塵受傷的震驚中走了出來,目光又重新注視到趙從定和寅悲的比試之中。

側殿之內,宮鵲看著三娘等人,向他們微微點頭,囑咐他們萬事小心。張凌塵也從地上爬起,擦擦嘴角彭自羽準備了一夜的血跡,從換了衣服,從後門溜出去了。

很快,趙從定和寅悲進入白熱之時,宮鵲從側殿走出,來到張七十身邊。

她抬手作揖:“宗主,張凌塵並無性命之憂,可也傷得不輕,我看不如先安排他們回幹園去吧。”

張七十向側殿看去,發現三娘等幾人就站在那裡看向此間,陳敬方後背還揹著張凌塵,彭自羽手中握著龍栩站在最前。

張七十並未說話,看了片刻,點了點頭,目光又回到擂臺。

幾人看宮鵲比出走的手勢,當即向幹園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