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輸送，鏡中湧動的靈力便更加渾濁。

不同修士的靈力，終究不是在外逸散的純淨靈力，而是經過自己的經脈、功法倒過一手的，非純天然能量，自然人人有所不同。

安嘉亦湊到靈鏡邊緣去看山下的形勢，低語：“快了，最多再半個時辰。”

*

旁邊的鬼山峰，山頂。

數個結丹修士在浪潮中進進出出，時不時到未被淹沒的道路中喘上一口氣。

梁思松第無數次從河底浮出水面，攀著巖壁爬到潮水未至的小路上。

另一個紅色喜服的身影早已從河底直接飛起，更快一步地在此等候多時。

秦桑：“你慢了。”

梁思松：“下次你負責找陣眼，我負責護法。”

秦桑立刻：“那還是算了。”

喜宴上的刺頭女修湊過來：“還是沒有進展嗎？”

梁思松：“不行，仍未找到陣眼所在之處，如此多的魂液，不可能是此陣法自行衍生，一定是有其他法寶在其中支撐。”

刺頭女修皺眉：“此地無陷無阱，陣中內容屬實粗糙，我還以為不是多麼危險之地，卻原來在這裡等著。真要是一直找不到，那我們豈不是也要一同餵了河，形銷骨立，化作魂水——也忒窩囊。”

梁思松皺眉：“再找找，總共這麼大地方，陣眼一定就在某處。”

*

魂河終究是漫上來了。

平臺上的修士聚成一團，如同混在結丹靈獸旁邊的練氣靈獸一般，瑟瑟發抖。

生存壓力之下，人群中一個修士大聲向修為雖不是最高，但剛剛搞出的動靜最大的三人喊話：

“姜年，你們想想辦法啊！救救大家！”

三個人裡只有姜年看起來最好說話。

一言起波瀾，大家紛紛懇求。

“想想辦法呀！”

“救命啊姜師妹！”

姜年三人也縮著，但是三個人單獨縮在旁邊的一小團，和其他人略微隔了一點距離。

鬼河水從靴底和平臺之間的縫隙穿過，姬煊的腳底一亮，自己給自己穿上鞋套。

她盯著逐漸群情激奮的三十個人，如果不是抵禦鬼魂花費了太多靈力，恐怕已經有人上前動手。

可以理解，命才是最重要的。

姬煊背過身去，將安靖柏拱到正面。

安靖柏：“......”

她衝那邊溫和一笑。

打頭弟子的下半句話在咽喉中一卡，嚥了咽口水，沒聲音了。

旁邊的人捅他，他還是閉著嘴。

過了會兒，只低聲道：“吾命休矣！”

系統：“他好像還蠻恨你的，再多恨一點，用餘力為你做最後的貢獻。”

姬煊：“......”

確定了，系統的道德觀是混亂陣營。

水位上漲，安靖柏掏出小靈舟，三個人翻身上船。

有幾個修士試圖扒上來，被安嘉亦一刀拍下去。

姬煊終於感受到良心譴責，廢話道：“不會游泳，又沒有合適的法器，在魂河中沉底了的話，就用閉氣術，靈力塗層不用太厚......”

安靖柏開著船，遠離此處，姬煊破碎的聲音消失在水汽中。

“不要太難過了。”安靖柏說，“好在你我的靈獸都留在青桑峰，否則，此船根本承受不起所有的負重，少不了要將大部分的靈獸扔下去，活不下來的。”

姬煊：“......”

突然平衡了是怎麼回事。

小船兜兜轉轉地晃悠，既不敢離此處太近，又不敢拉得太遠，只好在外圍順水飄動，時不時地往回扯一點。

宿主命在旦夕，每逢此時，系統總是擔心姬煊心情不好，碎嘴地各種唸叨。

突然，它住了嘴，頓了頓才開口：“姬煊，七點鐘方向，有個黑色的什麼東西。”

姬煊聞言望去，費勁地找了半晌，終於叫她將系統注意到的異常找到。

“師姐。”姬煊扯扯安靖柏和安嘉亦的衣襬，“你們看那邊，是不是有東西？不知道是什麼浮在水面上，黑色的，扁平扁平。”

安靖柏：“你確定不是屍體嗎？”

姬煊：“......不是。”

經過姬煊幾乎四分之一柱香的指點迷津，兩人終於在暗灰的水色中分辨出具體的位置。

安靖柏奇道：“還真是，不知是何物，過去看看？”

姬煊看看船底不斷消耗的靈膜。

“走吧，”她說，“已經到如此地步，我們沒有太多選擇了，在這等著，也是等死。”

*

萬鬼域，無跡峰。

靈蠶仙子帶著終於被他找到的溟河道人，飛快地衝向接近無跡峰峰頂之處。

雖然仍在強自剋制，但一向好脾氣的面具終於還是出現了裂縫：

“掌門，此事涉及我青桑峰數百人，還請您萬不能姑息。”

溟河道長也是理虧，沒有直接戳破這數百人大部分不是他青桑峰名下的，只道：

“靈蠶，你放心，若此事屬實，我必給你一個交代。”

無跡峰，萬鬼窟。

山體內部，數不清的魑魅魍魎被限制在陣法之內。

無法穿山，無法離開，沒有完整的靈智，有的甚至沒有任何自我意識。

兩側高處，山體逐漸向內拱起，合攏，封鎖住此處空間。

兩條小路依勢而建，沿著山壁延伸到無限遠處。

深處，一片濃郁的，灰黑近墨的靈力陣陣蔓延向外，藏住其中的情形。

靈蠶仙子在萬鬼窟的入口處停下腳步。

以元嬰修士的神識和眼力，這片完美融入萬鬼窟氣氛的靈力團是如此顯眼。

找到人了。

靈蠶仙子鬆開一口氣，不再多言，只喚道：“掌門。”

溟河道長眼神沉沉地凝視萬鬼窟。

真叫靈蠶給說中了，有內鬼。

靈蠶仙子和無跡峰的弟子有私怨，秦桑和梁思松卻是十分靠得住的後輩。

看在這兩人友誼的面子上，溟河道長才願意隨靈蠶仙子回來一觀。

若非親眼所見，她絕不可能相信，宗門寶物竟然會在不知不覺中他人掌控之中，

溟河道長的身軀化作一團黑色鬼霧，迅速貼近不該出現在此處的靈力團，甩出深黑霧尾。

靈蠶仙子緊隨其後，雪白的法衣在空中竟劃出夢幻的彩色，落在後面。

萬鬼窟盡頭，溟河道長化身的遁光衝進灰色靈力團，速度不減，直至核心。